陆安衍沉默地起身，微微一礼，转身离开栖梧宫。

栖梧宫里安静到近乎死寂，高阳郡主的心腹宫女悄然走至榻边，轻声请示道：“殿下，可要动手？”

“再等等，戏还没开台呢，”高阳郡主伸了伸懒腰，慵懒诱人。

“陆郎的这个儿子，长得可真好，尤其是刚刚那隐忍的神情，真像陆郎，勾得我，忍不住都要动心了，就是可惜，那双眼睛像极了谢家大娘子，可惜了……”

她的目光划过水晶宫的殿门，唇角泛起笑，那张脸呀，不枉费十年前她特意留下这个孩子的命。

出了栖梧宫，陆安衍背后已经汗湿了，深色的衣裳倒是看不出来，挺直了背脊，快步走出，才转过墙角，他胸中一阵烦闷，喉头一甜，赶紧从袖中抽出手帕捂住唇，点点殷红就落在帕子上。

先前暗劲对撞，要不是他及时后退，将劲儿卸了，只怕当时就要躺下，靠着墙壁，手掌搁在胸前，只觉得胸口处一阵阵连绵不停的闷痛，额上汗津津的，脸上也灰白地很。

好一会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走，一路上没停下咳嗽，白色的帕子上已满是点点血痕，行过一阵无人的回廊，才慢慢地止住咳。

陆安衍将帕子收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着异样的红晕，他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内院小花园。刚刚为了避人耳目，故特地往小道行进，没想到就到了这里，想了想，便转身打算原路返回出宫。

在转身那一刻，他赫然看到院子角落的梅树下站着一个穿天青色宫裙的女子，女子吃惊地看着陆安衍。

远远地望过去，那女子的面容似曾相识，大而有神的眼睛，眼波顾盼生辉，像初生小鹿般清澈，带着勃勃生机，五官精致美丽，淡淡的粉嫩肌肤，长长的睫毛，看过去就像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陆安衍一愣，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脸上，那轮廓越看越熟悉，女孩儿看到莫名出现的男子，有些惊，有些不知所措，她仔细看了看这个漂亮的青年，那股子气质清逸脱尘不似凡人。

女孩儿忽然目光一凝，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晕出一抹淡淡的羞红，很快就散开，最后耳根都红了起来。

小花园里安安静静的，陆安衍的目光温柔地在女孩儿的脸上拂过，女孩儿侧了侧身，在一片沉默微妙之中开口：“可是安衍哥哥？”

第十章 既遇故人

微微颤抖的声音很好听，软绵绵的，陆安衍骤然从记忆中回过神，心口处有点窒息，对了，是阿媛！猛地胸口一激，他低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呀！”阿媛见他吐血，吓了一跳，提着裙子急忙跑了过来，眼睛里不由地露出担忧。

陆安衍看她担心不已的模样，心头一片温润，笑着安慰道：“没事，这是淤血，吐出来了反而更好。”

“安衍哥哥，你、我送你去太医院吧。”阿媛脸上满是焦虑，对于陆安衍安慰她的话半分不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吐血。

陆安衍仔细端详着阿媛，俏丽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精致的小脸长开了，但对他依旧和小时候一般，真好。

“阿媛。”他轻轻开了口，两个字在口中来回了数次，终于吐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不用去太医院，你扶着我去石凳上坐一会儿就行。”

阿媛迟疑地看着陆安衍，看他的脸色似乎没有之前那般难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扶着他往院子里的石凳走去。

两人相对而坐，虽然十年未见，但两人间却未曾生疏，带着一见如故的默契。

“安衍哥哥，这些年，你，可如年年来信那般，一切都好？”

“嗯，如信上所言，一切都好。阿媛，你呢？”陆安衍唇边带着笑意，目光柔和下来，小姑娘面色红润，眉角眼稍俱是笑意。

“很好，你看，太后娘娘接我在身边，如阿娘一般悉心照顾我，皇上封了我为南平县主，皇后娘娘在宫中很是照拂我，哥哥在大理寺，我过得很好，安衍哥哥。”

所以，请你放心，不要苛责自己。阿媛眼神里带着点点温柔，直视陆安衍。

陆安衍看着阿媛，半晌才轻声道：“好。”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陆安衍站起身，颔首笑道。

阿媛跟着站了起来，忽然定定地站在陆安衍面前，福身一礼。

“我叫姜德音，小字阿媛。很高兴见到你，安衍哥哥。”

陆安衍伸出手，抚了抚阿媛的额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我叫陆安衍，字慎之。很高兴见到你，阿媛。”

阿媛本想再说些什么，仰起头，看到陆安衍的那双眸子微微泛红，眸子里有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的心头紧紧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