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几度秋(8)

作者:眷顾山河

管深双手叠放,下拜叩首:“请姑娘节哀,将军身故了。”对于身陨,尽可委婉道来,但这都无法隐藏残酷的事实。“阿爹…是怎么…去的?”每一字几乎咬牙切齿。“将军去泉州探访故友,于途中遭遇匪徒,最终不敌。”

我始终不能相信阿爹的死是一场意外。我怀疑所有人,最怀疑的人自然是他。我麻木的更换一身素净的衣裳,嫔御轻易不能服白,待头簪白花时,或许我已然大仇得报。

第5章 梨簪

我自得知消息便跪于窗前,默然为阿爹守灵。至晚间有人禀说圣驾到,我才欲起身,头晕目眩下管深的搀扶已来不及。梦里回到了孩童时代,我与阿兄在庭院里追赶着玩耍,阿爹和阿娘在远处的紫檀圆桌上笑看着。耳畔好像有谁唤我的名,我伸出手去挽留阿爹,而他的模样却在梦里四散,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醒来陛下攥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擦去我眼侧滴落的泪水,我抬眼即问:“是你吗?”他擦泪的手一顿,自宽袖中取出丝绸作的绢子继续替我擦着,我与他早有默契,他自然晓得我问的是什么,“不是。”我阖眸,残余的泪水流淌下去,他不厌其烦的替我擦干:“你有三月身孕了。”我猛地睁开眼,他抚平我眉间的褶皱,“你且安心,朕会查清。”

我以手撑起身,他半揽半搀的稳住我的身子。“还要为岳将军守灵?你现下需好生歇息,否则腹中子嗣难保。”倘阿爹真为他所杀,我决不能留下这孩子。我置若罔闻,他彻底恼了,按住我的手:“出嫁从夫,你若再糟践自己的身子,朕便将你兄长押解入京,你不食一日他便受刑一日。”

他竟拿阿兄来逼迫我,我恨意更甚,却不得不听命。他将锦被盖好:“你好生歇息。”说罢扫视殿内宫娥:“服侍婕妤需得尽心,若再让朕看到她哀而伤体,不顾惜自己身子尽孝,你们就不必再活了。”身为帝王的杀伐决断,我极少见到。

他不愧为狠戾角色,动辄便要取人性命,以性命要挟总是最管用的,自那日起柏梁殿宫娥轮转看护我,不许我停用膳食,也不许我伤心落泪。他间或几日来一次,给我捎来些集市上的新鲜玩意儿。有日他带来一个拨浪鼓,在我面前摇来摇去:“邵旻小时候对这个最感兴趣。”

我垂首,双眸落在小腹上。内侍递给他一小木匣,他自内取出一雕着梨花的簪子,走过来亲戴在我髻上,赞道:“好看。”说罢还让宫娥拿铜镜来,我万般无奈下与他说话:“梨与离同音,陛下不觉得有些不吉?”他笑问:“你还信这些?”我望向他:“宫嫔皆不愿与陛下离心离德,哪怕只是不祥之字亦不想沾染。”

他接的很快:“那你呢?”我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妾亦如此。”他手内摆弄我赠他的香袋:“说来你有孕却迟迟无晋封,是朕在想你给什么封号为好,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字?”

我摇了摇头。他便翻过我的手,于我手里勾勒笔画。待他停指,便问我:“这字可合你心意?”是一“诚”字,我顿时感到他虽阴鸷,却十分了解我。我进宫是为成全岳家的忠诚,而今爹爹死了,再无威胁他的可能。他再以诚回赠,我只感到讽刺。

“你兄长昨日请旨,说欲回京安住,然岳夫人闻此噩耗病倒,因此回京都之事也便耽搁。”阿娘病倒了…她素常是温和柔顺的,是诗书中万事听从夫君的贤妻。阿爹遭人暗算,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有你二哥亦从边塞赶回奔丧。”

我去攥他的衣摆,说:“待阿娘入京,能否请太医前去诊治?”他握我的手,触手是温热,我心底却冷冰冰地:“应该的,朕还会追赠他公爵,谥忠烈将军,以褒奖他这一生为我大济的鞠躬尽瘁。”阿爹,你睁开眼瞧瞧,你所忠诚的王朝,你所仰赖的君主给予我们都是什么?你自十五岁便随祖父四处征战,这万里疆土金瓯无缺全都依靠你与岳家军的功劳,最后怎会死于匪寇之手?

他俯下身来蹭我的脸颊,见我并没有泪,便叹息道:“你还要伤怀到何时?待岳少将军回京都,朕让他来看望你。”它竟然肯让我见岳家人,我心中藏了许多疑问,或许唯有阿兄能为我答疑解惑。阿兄于半月后返京,来见我时人已哀毁骨立,憔悴的不成样子:“充仪金安。”我摒退下人,与他在廊下说话。“阿爹究竟为何而死?”

他像是早猜到我有此问:“数日来我一直追查此事,乌龙寨上的匪徒不可能使那般招式,阿爹是死于暗算。是一把短且锋利的匕首扎入脖颈而死。我所能得来的线索寥寥无几,一是阿爹于内裳留下一‘顾’字,二是当地百姓说曾见有御林军出没,三是当日胡家暗卫现于泉州,在阿爹遇难后清剿了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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