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63)
难道,父皇竟是打算赔上三十六诸侯,以及大隋朝皇室的所有,替他与庞然大物仙阁博得一线生机吗?
那一瞬间,南广和遍体生寒。脸色如雪般煞白。体内气息隐隐然有数道窜入经脉,一阵如火烧,一阵如冰泉灌顶,又仿若大风刺入骨髓缝隙。
可惜叶慕辰此刻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察觉到南广和的异常。见他始终不说话,叶慕辰愈发气急,变本加厉地冷声嘲讽。
“怎么,不愿意?不是殿下你刚才说的,臣要什么,你都答应。臣方才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不为过吧?说不定陛下和贵妃娘娘还乐见其成呢!“南广和见他巴拉巴拉一点容让的意思都没有,咄咄逼人,只觉得他句句话都戳着人心窝子。
南广和心中又羞又气,又想着从小到大除了今儿个吃了个大亏,当真从来没见过谁这样与他发脾气。肉身与灵魂撕裂的苦楚糅杂在一处,令广和心下那委屈如同积压数年的江水,一瞬间决了堤。
哇地一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叶慕辰:……
叶慕辰叫他这一哭,突然间就像哑了火的炮弹,被当街浇了洗脚水的流浪汉,瞬间心里什么脾气都没了。
就此丢盔弃甲。
他懊恼地想,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怎么一不小心就又把人给弄哭了?!
——如何伺候好这位傲娇的奶猫似的小殿下,不将人弄哭……就从这一刻起,从此成了深埋于小叶将军的心病。苦于一直不得其法,很是苦闷。
此乃后话。
眼下年少的叶慕辰措手不及,只得手忙脚乱地开始向小殿下投降。
又憋着一口气,暗恨自己方才将话说的太狠,地痞流氓似的,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镇日和李罗那些勋贵子弟们厮混在一起,果然智力下降,行事昏聩!
他僵了僵手脚,不敢硬生生扯出那只早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袖子,只得板着脸僵硬道:“你……你别说不过我,就开始哭!“完了!
又说错话了!
话一出口,叶慕辰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怀中的南广和顿了顿,然后……哭声更大了。
叶慕辰从十岁从军,又冷又硬啃一口能掉下冰屑子的馒头啃过,鸟不拉屎翻遍三里盐碱地一口可饮的水都找不到的荒漠走过,军营中无数光膀子四处遛鸟的世家子弟见了不知多少遍,所历坎坷不可谓不多,只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时怀中这般磨人的!
打又打不得,骂……显然更不能骂,一骂就哭。
叶慕辰叫他哭的,都怂了。
南广和哭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气都接不上来,又全身没力气,先前中了迷药的后劲儿还没彻底缓过来。
此时情绪激荡的厉害,只恨不得将今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起先还是叫叶慕辰气的,下不来台,到后来又乱七八糟地想着,自己堂堂一国太子,唯一的皇嗣继承人,镇日里不男不女,今儿还叫一个身份低贱的腌臜贼人扯了裤子,真恨不得死在这里才好!
为什么偏偏还要叫这个煞星救了!
救了后还以此要挟,要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嫁给他为妻!
南广和委屈的,恨不得立时立刻死在这里。
完全忘了叶慕辰为了安抚他,又是抱又是哄,还刚发了毒誓。
千头万绪,最后归结于对自己的悔恨。
这巨大的悔恨如同一个看不见边界的阴影,沉沉地笼罩在他眼前,令他绝望又害怕,下意识想抓住什么。
霞光渐渐从天边冒出一点影子来。
两人在湖上僵持许久,像是时光被定格了一般。
与此同时,崖涘在审讯完胡须男后直奔朱雀大街角落的悦来客栈总舵,不料翻遍一座楼,却连殿下的衣角都找不到寸丝半缕。
也怪崖涘本是修道之人,于闹市红尘不熟,于人情世故更是茫然。
他记得悦来客栈总舵,是因为在西京的舆图上见过。但是七夕节悦来客栈在大明湖畔出租画舫游湖一事,就完全不在他的所知晓的范围内了。
崖涘无奈,再次动用秘法,掐指计算小殿下的方位所在。
不料掐指算了三次,小殿下身边都有另外一道极为霸道的紫色笼罩。
小殿下本为皇子,不得已遮掩身份扮为女装,但其气息仍是紫色,只是稍为妖异些,是一道极其明亮的透出橙色星光的紫色光息。
但此刻绕在小殿下周围的另一道紫气,颜色极为醇厚,烟雾一般,遮掩住了殿下的气息。
崖涘心中讶异。
他随师修行二十年,从未算错过凡人命数。即便贵为帝王,也不该有如此奇特的相互缠绕的两道紫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