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183)
正想得出神,她听见正门被推开的嘎吱一声,正要扬声说今天不开门,便看见了容昀眼睛红红的出现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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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看着秦月,似乎挣扎了许久,才走进到了食肆的大堂中来。
他静默许久没有说话,脑海里面却在回响着在刺史府中大夫的话。
大夫说:“伤情的确太重,但若人无求生之欲,那老朽也没有办法了。”
他在床边喊了许久大哥,但容昭只是沉沉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大夫又说:“老朽先用山参给大人吊着,若明日还醒不过来,或许准备准备更稳妥。”
他谢过了大夫,又在容昭身旁喊了他许久,他便就在那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严芎在旁边拿出了容昭留下的文书,上面已经写好了容府分家的事宜,便如当初容昭口头上与他说过那样一分为三,一给容莺的那份已经作为嫁妆让她带去了齐家,另外两分便是分给了他与秦月。
容昀对着那张纸愣了许久,他不知应当作何形容。
他跌跌撞撞地离了刺史府来找秦月,他心中存着侥幸,他在想……是不是秦月能唤得醒他?
可他应当以怎样身份来麻烦秦月?
容昭的态度已经过于明显,他当然把秦月放在心里,他也明白过去种种的错,所以现在的他后退了一步,选择了不去打扰,他留严芎在洛州,是为守护。
所有感情中,最难的便是后退。
他忽然想起来那年他对自己大哥说过的那些话。
以旁观者的冷漠来看待所有人的感情,当然是能一刀两断不拖泥带水的。
那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也带着他对他大哥与嫂嫂之间关系的傲慢与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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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秦月面前,还没开口眼泪便涌出来,他努力咽下了喉咙中的哽噎,竭力让自己说出的话清晰而不至于含糊:“我大哥、大哥要熬不过去,你能不能去见一见他……”
秦月手中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了他,一时间却没有说话。
容昀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中的哽噎再也压不住:“对不起……大哥不知道我来找你,他是不让我来打扰你的……大夫说大哥今晚熬不过去就不行了,他……嫂嫂,能不能去看看我大哥……”
秦月看着容昀,从容昀口中听到嫂嫂这个称呼,这让她想起从前在京中的情形。
“大哥……”容昀抹了一把眼泪,垂下了头,已经完全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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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动静,让后院里面芦苗都听到,她伸头看了一眼,把豆苗他们都赶到后院不许到前面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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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垂着眼眸,她久久没有回答容昀的话。
她想起来在北城门上容昭说的那些话,又想起来那个短暂的拥抱,她想着容昀,她又一次去想……容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人都是复杂的,太难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来进行概括。
她又想起芦苗说的话,无论结果如何,她其实需要做一个决定的。
容昭又一次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去看他,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她都应当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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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腰把容昀从地上拉起来,道:“走吧,去看看你大哥。”
容昀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哽噎着看了她一眼:“外面有马车,我带着马车过来了!”
秦月抽了帕子递给他,道:“你先擦擦,我和人交代一声。”
容昀乖巧地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站在门口等待。
秦月走到后院走廊的门口去找芦苗,她道:“我出去一趟,柜台上面簿子别翻乱了,我已经算了一大半,等会来继续算。”
芦苗听着他们对话,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只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第98章 醒 到底身处人间或者已在黄泉
容昭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两旁是暗黄的天色,仿佛他那年在北狄的戈壁之上见过的黄沙漫天那样,放眼看去全是一片暗黄。
低头看脚下,是泥泞不堪的路,路两旁有一片一片的暗红的花,在昏黄的迷雾中,仿佛火焰。
他好奇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于是又抬眼看向了远处。
在一片昏黄雾霾中,前路茫茫看不清楚,于是他便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背后缠绕他许久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他似乎回到了从前没有受过伤时候那样,带着几分迷惑地低头摸了摸自己小腹上应有的那道伤口——伤口仍然还在,只是不会再痛了。
好奇怪。
他停下脚步又开始打量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