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后(11)
赵归雁弯膝行礼,挑帘出去了。
赵清鸿松了一口气,忙向男子告罪:“陛下,小女不知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男子便是景和帝,名为程景颐。他慢悠悠地开口:“无妨。”
他没觉得哪里要怪罪的,小姑娘天真烂漫,着实有趣。
程景颐想起来方才他难得开玩笑,却被人当了真,还煞有其事地要让他把簪子收回去,换成银子给她,他就有些啼笑皆非。
那发簪意义深远,远不是银子能比得上的。
也不知道赵归雁清不清楚。
程景颐摩挲了一下指尖,罢了,时机到了,总归是会知道的。
*
赵归雁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迎面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采月。
“小姐,老爷怎么说?”
采月一见到赵归雁,就急忙开口询问。
赵归雁弯了弯唇,“我能入宫了。”
采月又问:“去做宫女吗?”
赵归雁颔首,“是呀。父亲都答应送我去参加今年的采选了。”
赵清鸿没有阻拦她收下簪子,也就是默许她进宫的意思。
采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宫里面伺候人还这样高兴,也就只有赵归雁了。
为了显示圣上一视同仁,百姓不分贵贱的理念,采选中也要有一部分名额分发给世家。
是以,大魏的采选既有寒门百姓,也有高门仕女,只是入宫之后担任的职位不同。
未曾读过书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只能分配到各宫去做些粗活累活,稍有学识的女子就能在宫里担任一官半职。景和帝宽宥,在宫中设立了许多女官。
这些官职大多清闲且体面,可即便如此,那些参加采选的姑娘们都不愿意去宫中。
所以参选的女子要不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要不就花些银子买了人替她们参加。
唯独赵归雁,竟然眼巴巴地求着入宫。
采月皱皱眉,心里满是担忧。
赵归雁生性聪慧,可到底涉世未深,甚至称得上是不谙世事,这样天真的性子,怎么能入宫?
赵归雁看采月愁眉不展,忽然抱着她的手,软声唤她:“采月,不用担心了。你瞧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受过伤了?阿姐教导我,让我学会忍让,我也有好好听训。每次嫡母她们待我不好,我只要忍一忍,她们就会觉得没意思了,下次就不找我了。”
采月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身体上的伤的确没有,杨氏惯会装模作样,肯定不会明晃晃地欺负赵归雁,落人口舌。
可每次那些言语上的侮辱呢?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们每次踩着赵归雁的伤口,她难道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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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梳洗完之后,钗饰都放在了梳妆台上,赵归雁出神地望着掌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华美异常的凤尾簪,白玉珍珠点缀,金丝掐尾,在烛光下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
赵归雁没想到给她的发簪这样珍贵。
采月用铜壶装了一壶热水,放在床榻上,又用棉被牢牢包裹住。
杨氏苛待赵归雁,所以她们院子里的份例时常不足。
每月五斤的银丝炭也被克扣下来了。
长安夜深寒重,冷气直往骨子里钻,采月便寻了个汤婆子,打了滚烫的热水放在被窝里,也能暖和大半个晚上。
采月收拾好床榻后,转过身就看到赵归雁坐在绣墩上愣愣出神。她连忙招呼她:“小姐,赶快上床来吧,屋子里冷,床上暖和一些。”
赵归雁回神,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收入妆匣里,“来啦!”
*
翌日一大早,冷清的院子里涌进来一批奴仆。
赵归雁不用去请安,每日在自己的院子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冬日天寒地冻,她就常常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有时候醒了也窝在床上。
反正无人管她。
奴仆吵闹的动静把她吵醒了,她惊讶地拉开床帐,想要询问采月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采月也是一脸迷茫。
不过采月起得早,只不过坐在屋子里绣花,此刻看见赵归雁疑惑的神情,她放下布料,说:“小姐,我出去看一看。”
赵归雁颔首,满脸好奇地拥着被子坐在被褥之中。
没一会儿,采月就进来了。
采月面色古怪,说:“外面送来了很多东西,奴婢问了,说是老爷赏赐下来的。”
“你是说父亲?”赵归雁说:“他怎么想起来送我东西了?”
采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小姐要出去看一下吗?”
采月问道。
赵归雁把锦被往一旁推了推,察觉到冰冷的空气,冷得抖了抖,“嗯,我出去看看吧。”
采月动作迅速地替她穿好衣裳,又飞快地替她挽了个髻。
赵归雁走出房门,就看见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木箱,甚至还不停地有东西往院子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