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家小姐要出嫁(6)
费凌霜笑容褪尽,眸光熄灭,顿时胃口全无,“父亲截我书信留下我,就是为了这些?”
到底还是要靠母亲的关系,姥姥姥爷没了价值,就借嫡女来攀附母亲的旧友?
费凌霜心中正窝着火,碰巧御史大人举杯要敬酒,父亲举杯时,她乘机夺来酒壶,往口中直灌。等放下时,酒壶竟轻了一大半。
辛辣、苦涩、刺痛后知后觉地包裹着喉咙,她不禁咳了几声。父亲和母亲都不是擅长饮酒的人,她自然也酒量甚浅。这才不一会,她的脸就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酒这东西闻着香,没想到喝下去竟然这么难喝。
“你喝酒做什么?”父亲压低声音,铁青着脸问道。
费凌霜没空搭理父亲,她喉咙疼的很又有火烧的灼痛感,抓起果盘里的桃就往嘴里送。父亲生怕她丢了仪态,这才有些慌了神。
那头方御史一家人还在与人敬酒,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排的异动。费凌霜知道喝酒的规矩—主人与客人们共饮三杯,再从左到右互相敬一轮。如依着规矩喝下来,别说是那才满一岁的小孩,就连费凌霜也要等到睡过去。
好在今日改了规矩,众人共饮三杯后,就见仆人们在大堂铺上地毯,将笔、墨、纸、砚、账本等物件摆放在上面。“抓周”最早流行于南方一带,现在已基本普及,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每家摆放的物件也大同小异。不过,即使是一样的东西,品质也有高低之分,方御史家的物件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
酒的后劲很足,费凌霜的头越来越晕,只能靠胳膊勉强支撑。马上到了宾客们喜闻乐见的环节,费凌霜却没有一点看的兴趣。相比看“猴”,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对她来说才是当下的要紧事。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抓周”进行到了哪,周遭突然传来哄堂的笑声。费凌霜揉了揉眼,人稍微清醒了点,脑子依然很晕。
只见地毯上的“抓周”物件纹丝未动,御史家的宝贝金孙在牢牢抓着一个婢女的绣带,婢女神色为难,不敢用力,捏着另一端僵持着。金孙旁边还有个丰腴女子,肤白如雪,唇红齿白,里面束着红色胸裙,外面披着金黄薄纱,宽大的袖口处用金银丝线秀了花纹,与金孙的装扮风格如出一辙,不难认出是金孙的生母孙夫人。
据父亲说,孙夫人与母亲交情较深,但费凌霜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孙夫人手上和金孙较着劲,唇边笑意不褪,神态依然优雅。
费凌霜仔细一看,那粉红绣带绣的竟是一对鸳鸯。她立刻拍案喊着“妙哉!妙哉!”,一面晃晃悠悠地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到金孙面前。费凌霜这一幅街头醉汉的模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费凌霜指着绣带上的鸳鸯图纹,笑得前仰后翻,“没想到夫人生了个痴情种啊!”
父亲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要拉她回去,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父亲,手指在空中划圈,胡乱指着,“请问在座的各位老爷,你们谁没有纳妾?一个都没有,你们都纳了妾,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我父亲也纳了。”费凌霜手指划了回来,指着父亲,眸底生寒,冷笑道:“他曾经允诺会好好照顾母亲,可我母亲却不在了。他曾经发誓永不纳妾,却匆匆再娶...”
“你给我闭嘴!”费修怒目圆睁,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把费凌霜打晕带走。
费凌霜却不管他,“呵”地冷笑一声,又蹲在金孙面前,“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得到吗?”
周遭人声变得嘈杂,议论声此起彼伏。方御史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本是个自家的喜庆日子,如今被人一闹成了笑话!
孙夫人放下儿子,过来搀扶费凌霜。起身的那刻,费凌霜顿觉胃中翻江倒海,不禁扑在孙夫人怀里,“哇”地一口把吃的喝的全吐了出来。
孙夫人失声叫了一声,一旁丫鬟忙弃了绣带,搀着夫人,进到里屋。旁边的金孙也被人抱走,偌大的地毯,只剩费凌霜一人躺在那。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之间,隐约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了她,随之传来了一声浓重的叹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费凌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熟悉的大床上。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点了几盏烛灯。她坐起身,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手掌触到底下一处不平,她侧目看去,丝绸床单上竟绣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门外有人听到动静,匆匆走来。来人是云姨和陈嬷嬷。云姨肚子已显,被陈嬷嬷搀扶着进来。
“霜儿,可好些了?”云姨满脸担心,柔声问。
费凌霜怔了怔,许是有段时日未和云姨说话,今日竟觉得她的声音格外好听。费凌霜默默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红姐呢?怎么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