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55)
方才还端坐在竹椅上的女人,忽猛地跳起来,足尖轻轻一点,跃到到旁边的槐树上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当成一把长剑,在树梢枝丫间跳跃,长袖子与树枝一起挥舞着,空气中树枝破空的响声像是不协调的伴奏。
江上月心道不妙,这女人又疯了。
一直缄默不语的老仆妇这时开口道,接过话道:“自从段将军故逝,帝姬就疯掉了,病情时好时坏,她今天说了太多的话,要疯好一阵子了,姑娘也乏了,先回去吧,今日就说到这里吧。你明日来,等大长帝姬清醒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这主仆二人用华胥香将自己引过来,就为了告诉自己这些陈旧到发霉的故事?但想到这二人一个疯一个老,又住在如此偏僻萧索的庭院,闲来无事故意消遣她也未尝可知。
江上月前脚刚踏出院门,忽然树上的人悄无声息落到她身后,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提到树上,江上月还未落脚站稳,又被她从树顶重重地推了下去,然而江上月却在慌乱之中鬼使神差的使出了轻功。
此情此景,与梦里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原来真是这个怪女人在梦里教自己武功!
然而江上月来不及多想,疯女人紧随她后,也从树顶飘落下来,粗暴地扯开江上月左肩的衣服。不知是从她肩上看到了什么,疯女人的喉咙发出尖锐的笑声,江上月听的毛骨悚然。江上月来不及躲避,只觉左肩微凉,忙拉上被扯下的衣服。
“你做什么?放开我!”江上月斥责道。
“哈哈,果真是哪个孩子,是月……”疯女人喃喃道。
月什么?
疯女人还没说完,四个黑衣人从从庭院围墙四面凌空而来,疯女人的双眼露出两点寒光,嘴角滞了滞,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唇边勾起一抹冶艳的笑容,飞身直下,兀自唱道:“这须臾数年,光阴清减人消瘦。到头来终归是一场空呀……”
王府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刺客?
一切发生的太快,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还来不及多想,面前那疯女人已经与黑衣刺客纠缠在了一起。老仆妇手持拐杖左击右敲护住主人后背,想必她也会些功夫。
不一会儿,庭院锅里的米粥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几点火星顺着风不易察觉地落到旁边的纸窗上。江上月听着耳边刀剑撞击的响声,一阵恍惚,好几次那黑衣人手中的剑刺向她时,都被疯女人挡了回去。
然而那老仆妇已经被刺客踢倒在自己脚下,那刺客手里的软剑像一条扭动的长蛇,稍稍一拐,极速往江上月这边刺来,老仆妇拼尽最后一口气挡在她的面前。江上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被溅满了鲜血,她的心在颤抖……那老婆婆张着嘴,欲要说些什么,被喉咙里冒出的汩汩鲜血堵住了嘴巴,身子微微抽搐,很快便没了动静。
刺客抽出带血的剑欲要进行第二次进攻,被那疯女人大喝一声,寒光一闪,那刺客拿剑的右手被齐肩斩断……惨叫一声,疼得在地上打滚。
江上月赶紧蹲下替老婆婆把脉,人却是已经断气了……
疯女人跟没事人一样疯疯癫癫地哈哈大笑,手上却没闲着,与四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江上月看得清清楚楚,那四个黑衣人彼此一招一式配合的天衣无缝,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好几次他们都有机会杀掉哪个疯女人,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迟迟没有出手。
那疯女人忽然朝身后扔给江上月一把剑:“接剑,教了这么多天,让为师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江上月抬手下意识接住了长剑,握在手中,看到那疯女人的嘴角渗出丝丝鲜血,眉心微皱,明显是内力受损的迹象……
可江上月临阵退缩了,她功夫很差,只会一些花拳绣腿,即使没有练过武功的人,但凡力气大点都能打败江上月。此刻身上也没带暗器和迷药,跟这些黑衣杀手打起来无异于送死。
“快逃!”她察觉出江上月的迟疑,紧要关头也不勉强她。疯女人大叫一声,拼着性命为江上月杀出一条血路。
彼时一阵浓烟呛进他的鼻腔,江上月猛烈地咳了一声。身后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借着东风,火势越烧越猛,顷刻间,已经蔓延到了庭院围墙外的杂草……
逃跑是她最在行的,但此刻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被困在灼热的庭院内。
“小心!”疯女人看着江上月的头顶上方,瞪眼惊呼道。
江上月顺着疯女人的目光抬头看去,一根被火熏黑的炙热木梁“砰”地一声,直直坠落,不偏不倚,眼看就要砸断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不住叫苦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一下不死也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