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罗帷(103)
美则美衣,却多了几分提线木偶的僵硬感。
于是她干脆卸了殷弘的胭脂,反而露出自己白种透着淡粉的唇色。
“嬷嬷。夜色已深,您也该下去安歇了。”
方嬷嬷如何不懂她的眼色,她暗恼这卫家的小庶女不懂太后的一番苦心,可是自己也实在想不通,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为何偏偏就对一个小庶女另眼相看。
她深深望了卫扶余一眼,心中没有忘记太后娘娘的叮嘱,取了一壶酒端了上来。
“如今虽是春日,夜里却还是寒冷的,王妃的身子弱,现下喝些酒暖暖身子罢。”
方嬷嬷轻轻带上门梢,顺便将两个不知趣的小丫鬟也喊了下去。
“今日是王爷王妃的洞房花烛夜,你们两个在院外守着烧足热水听着王爷王妃吩咐便是了。”
栀初和槐序都未经人事,都呆呆愣愣的听着方嬷嬷吩咐。他们二人去柴房取烧火用的柴火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同样拎着一壶酒的周砚。,
“周大人这是将前院的酒偷出来了?”
槐序打趣他,却见周砚大大咧咧的将酒拎到面前,略有些神秘说:“这酒是我家王爷喝的。”
槐序哦了一声,不再问了,倒是周砚见她往柴房跑去,多了一句嘴。
“你这是去作甚?”
“抱些柴火烧些热水去。”
“那柴火多重,这样的事情如何叫姑娘家做,你还是放着让我来吧。”周砚拍拍手,将酒壶塞到槐序手里,笑眯眯说:“劳烦你将这壶酒送进王妃房中了。”
“切记,这壶酒是留给王爷用的。”
“王妃若是想喝,也不可以吗?”
周砚顿了顿,思及这酒的药性,略斟酌,讪笑两声道:“也不是不可以……小酌怡情,适量为度。”
*
这边卫扶余又等了一个时辰,方才听到门户响动的声音。她猛地被惊醒,欲仰首,却发觉脖子酸痛的可怕。
她刚“嘶”了一声,一双温热的手掌便附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揉着。
“怎么不睡?”
卫扶余小声道:“嬷嬷说不合规矩。”
“王府谁最大?”
卫扶余想了想,“老王爷?”
头皮微微一痛,原来是沈令闻卸钗环的时候不自觉缠了她一缕头发下来。她吃痛,对上男人墨色沉沉,霎时明了。
于是她立刻改了口风,伸出双臂环住他劲窄的腰。
“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定王最大啦。”
“那便听我的。”沈令闻叩了叩她的脑袋,目光落在她头发上打结的一缕。
他有过片刻迟疑,随即手指一抬,将那打结的发端斩断,落于地下。
卫扶余先是感觉发间一凉,随即便是重力卸下,周身都是如释负重的轻松感。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感觉周身的气力随着这沉沉凤冠卸下都又回来了。
于是她欢欢喜喜站了起来,想要去拿桌边的酒。
目光触及地下,却是不解。
“王爷,地下如何落了那么多的头发?”
她下意识要摸自己的头顶,伸手却一把被面前人握住。沈令闻紧紧牵着她的手,面不改色道:“是我掉的。”
他抬脚将那缕缕头发踢入床下,然后飞快的转身替她取了那壶酒来。
“你想喝合卺酒?”
卫扶余点点头。注意力一时被那金玉琉璃盏的酒杯吸引。
“白钰莹和我说,饮了合卺酒,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她脑袋歪了歪,眼睛里止不住的向往与好奇。
“我还不知道长长久久什么样子呢。”
“十四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长长久久。”沈令闻嗤笑一声,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额头。
“是,我是没见过什么长长久久。”卫扶余一把坐在床榻上,踢了自己的绣花鞋,慢慢数着。“我自有记忆起,就与阿娘分离,回了卫国公府不过三月,又同家里分离。阿兄待我最好,可他如今生死未卜,也与我分离。”
“我是年纪小,不知长久为何物,可别离却是见得多了。”卫扶余垂下眼,有些沮丧。“明明我死的比他们都要快,为什么还要在我跟前别离。”
雍州定王府今夜是热闹非凡,可全院唯有她一个人是孤零零的。
若是阿兄在,他定然是会亲自背着她上花轿。
不,阿兄若在,绝不会允许她的婚事交由皇室拿捏筹划。
卫扶余幽幽叹了一口气,原先张扬的眉眼也渐渐垂了下去。沈令闻见状,缓缓靠近,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角酌了一下。
卫扶余惊诧,却见欺身而上的男人已经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酒盏,点了点自己唇道:“惩罚。。"
“定王府忌讳听到死这个字。”
他将合卺酒塞入卫扶余的手心,见她神色还是怔怔的,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早夭的命格,便好心宽慰道:“向来只有我定他人生死,何时有人敢从我手里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