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知心(50)
殊不知陛下心中更加烦闷。前朝周相李相吴相为了自家女儿差点儿打起来,结束朝会回到后宫想松快松快,却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宋宝林木木呆呆,陈采女畏畏缩缩,既不能使圣心愉悦,难不成还要他来哄着她们不成?
原本容妃虽有些小心思,到底算朵解语花,偶尔谈天说地也算有趣,谁知那日与她闲聊时被她看到虞贵人手抄的一份琴谱便大言不惭的肆意贬低。赵熠暗怒之余,越发觉得虞枝心才是与他最贴心的人了。
——实则容妃当真冤得很。她哪里会知道那首仿《广陵散》仿的不知所谓的琴谱原是陛下所写,故意匿了出处拿来逗虞枝心的。虞贵人阿谀拍马全不要脸皮子,哄的陛下真当自己是伯牙转世。容妃却只道是虞枝心的笔迹,又因前脚在长禧宫看了陛下那温存体贴的一出心里存了几分邪火,一时没忍住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罢了。
偏陛下是个自负又小心眼的性子,平日里表现的再谦逊平和,真有人违逆他半分,他便是当场不翻脸也定是要记仇的。容妃全不知道自己气头上几句贬低的话惹恼了陛下,被赵熠不冷不热的扔在一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既然陛下心情不好,等这阵子脾气过了再去招惹就是。却不知赵熠且要有人哄呢,被她这一撂的简直是说不出的憋屈,忍了两日终是忍不住,带着刘公公就溜达到长禧宫去了。
彼时虞枝心正在屋里抄宫规,赵熠也不让人通报,自个儿便摸到了后殿。虞贵人穿一身浅粉色的薄衫,并无粉黛钗环装饰,只素着一张脸在窗前的桌案前书写。阳光透过白色窗纸映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无端显出一层高雅圣洁的柔光来。
赵熠心中莫名平和了两分,轻咳一声问道:“抄到哪儿了?朕看你九月前怕是忙不完吧。”
虞枝心正写的入迷,被陛下声音一扰,纸上顿时落下豆大一个墨点。嗔怪的噘着嘴起身请安,她是一如既往的率直爽快:“陛下来时怎的没通报,看把嫔妾吓的,这张纸就白抄了。”
“怪朕?”赵熠一扬眉,心情又好了几分,故意板起脸逗她道:“要不要朕亲自替你抄几页,算作给你赔礼道歉?”
“嫔妾不敢。”虞贵人明目张胆的撇了撇嘴,敷衍的蹲了个福礼。不待陛下调侃,又笑嘻嘻的上前拉住赵熠的袖子,扬起一张笑靥道:“是嫔妾见着陛下太惊喜了抖了手,陛下能记着来看嫔妾,就是嫔妾天大的福分了。”
“你就哄朕吧!”赵熠一手点在她的额头,与她的笑脸相对,不自觉露出柔和的笑意:“朕许久未听你弹琴,倒是有些想念了。你这会儿若是得闲,不如弹个曲儿来听听吧。”
虞枝心连忙点头:“正是呢,嫔妾也累了,正想歇一歇。”
说罢便欢快的丢了手中毛笔,看的赵熠止不住轻笑摇头。不一会儿,悠扬的古琴声起,弹的却正是先前赵熠写的那一首《广陵散》续篇。
铮铮琴音密密如雨,时而惊涛骇浪,时而暗潮汹涌。广陵散本是恢弘之作,赵熠谱曲虽资质平平,照搬原曲的风格抄下来,倒也勉强算的上一脉相承。虞枝心的琴艺本就极出挑,有她刻意表现,越发显得曲子大气磅礴。酣畅淋漓的一番演奏之下,无论奏者还是听者都冒出一身汗来,忍不住拍腿喊一句“好”!
“确实是好曲。”早把良心和节操都丢个干净的虞贵人放下古琴,一边擦汗一边真心诚意的感慨:“如今闺中流传的琴曲大多哀婉幽怨,或是些风花雪月的靡靡之音。嫔妾在家中也算是个琴痴,弹过的琴谱不知凡几,倒极少看到这般激昂壮烈的曲子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爱风花雪月倒爱这种曲子,难不成日后还想当个巾帼英雄不成。”赵熠心中自得,仍是要假假的谦逊几句:“不过上回容妃也来弹过一次这个,倒是指出了不少谬误不足来。”
说罢便将容妃那些点评一一道来。虞枝心听罢皱眉道:“容妃姐姐的琴棋书画都是极好的,说的这些自然不无道理。然在嫔妾看来,琴曲最重要的并非技法,而是内蕴。虽说有这些许瑕疵,也依旧是瑕不掩瑜,并不能否认这首曲子的好。”
她说的仿佛有理有据,赵熠微微一笑不做评判,只放松了身体靠在软塌上换了个话题调侃:“虽知道你琴艺不错,日后在容妃面前可别这般反驳人家。容妃虽与你亲善,你若惹怒了她,她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着又忍不住以手扶额的笑了:“罢了,朕倒是忘了,就你那个炮仗脾气别说对上容妃,竟是连皇后的话也敢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