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192)
她看起来再也不会为受到些许挫折而萎靡不振,更不说因此而病倒。
变化的过程很细微,却又那么快,快得他明知道会是这样,还是感到惊奇。
许是猜到过来要许多人盘膝坐席上坐着,她穿了小袖翻领开摆胡服,胡服里头波斯裤,脚着金锦小蛮靴,腰束绀玉带,跟周围男人一样利落,如果不是头上与男人束发不同而是梳了园鬓椎髻,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男人。
当然,看脸也知她不是男人。
她的五官无可挑剔,冰肌玉骨,与齐明睿订亲前便名满湖州城,这些年操劳,略显苍老,然而仍让人觉得,这样的女人才称得上美人。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间很短,一触即移开,然而太过热烈,如火灼烤,崔扶风察觉,只作不知。
众人热烈讨论,大方向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谁负责登记捐款及钱款拔付,谁负责修路事宜,以及全权负责人。
崔扶风和陶柏年都表示镜坊走不开,没当负责人。
因打的旗号是要为孙奎夫人出殡修路,孙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出殡,修路得尽快完成,翌日,全权负责人就到府衙跟孙奎商议。
孙奎哪说得出不好两字。
诚如崔扶风所说,大家给足了他面子,修路又实实在在为他立政绩,再肉疼那么多钱不能入私囊也只好表示赞成。
招募修路民工公告贴出,同时各商户开始募捐。
商户们踊跃捐款,齐陶两家各捐了一千金,其他人家视财力,有一千金二千金的,也有十金乃至几缗钱的,最多的是杨起昌,捐了一万金。
人多力量大,不过五日,修路捐款便筹集了十万金,修路民工招募到一万人。
修路惠及湖州城所有人,百姓对捐款修路的商户大加赞扬,捐款修路的商户满面春风,笑吟吟接受赞美。
费易平也掏了钱,但他只讨好孙奎,跟捐款修路的商户相比,未免落了下乘,出入间,有点像过街老鼠。
五月初四,赶在端午节前一天,湖州城城里城外的道路修好了,宽阔平整,城里城外一番新气象。
庆祝的炮仗声传进云巢山里,费易平窝了许多日的怒火被点燃。
他自己行事阴暗,为讨好孙奎不择手段,却只怨崔扶风。
不能拿崔扶风怎么样,便要回府拿崔梅蕊出气。
费祥敦急忙拦他。
劝说的话已说了许多,只能找新的,费祥敦脑子飞快转动间,想起一个点子。
“家主跟齐家陶家相争一直落在下风,皆因孤军作战之故,不如让孙奎娶崔三娘,崔三娘恨极陶二郎,定会利用孙奎之势为难陶家,那时,家主便可鱼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孙奎娶崔锦绣?孙奎那头倒好说,崔锦绣虽说是商户女儿,然而长得极美,又值妙龄。难在崔家这头,孙奎四十有余老男人,崔锦绣怕是不愿意嫁,崔百信平时甚是宠这个小女儿,恐也不同意。”费易平迟疑。
“崔三娘二十多岁了,花朝节又闹了那么一出,难说,家主不妨先探探崔家的口风,若崔家同意了,再去跟孙刺史提。”费祥敦道。
费易平想想有道理。
孙奎妻子尚未出殡,尸骨未寒,他也不在意,当即去找崔百信。
崔百信同样没落了好,因着不是他自个儿掏钱,倒不受打击。
湖州城的道路都铺上青石板,崔氏布庄门前的夯土路面也变成青石板路,崭新整洁,崔百信站在铺子门前看着路面,听得马蹄声,抬头看到费易平,笑着招手,“平郎你瞧瞧这青石板路,真真不错。”
费易平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面上却是笑容,“以后道路好,下雨天上街的人也多,岳父生意当更好,可喜可贺。”
“正是如此。”崔百信笑眯眯摸下巴。
“小婿此来,有天大的好事跟岳父商量。”费易平下马,拴好马,打手势,“岳父,咱们里面细谈。”
“锦娘嫁孙奎,这可不成。”崔百信惊讶不已,不假思索摇头。
“岳父因何反对?”费易平问。
“这还用说吗,锦娘才多少岁,孙奎又是多少岁。”崔百信低哼。
“可孙奎是一州刺史,三妹不过商户女儿。”费易平道。
“一州刺史又怎么了,又不能给崔家带来什么好处。”崔百信不以为然。
崔家世代经商,崔百信出身商户,并不觉商人低人一等,一心只想把女儿许个大富人家,不馋孙奎的官位。
费易平还想再说。
崔百信不悦摆手:“我意已决,贤婿不必再说。”
晚上回到家中,崔百信跟肖氏抱怨,“平郎瞧着是个聪明的,没想到那么糊涂,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个糟老头子,亏他说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