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8)
然而暮遗完全没有退步的念头,手中的符禺剑反而光芒更胜:“苍殿似乎觉得今日应该是巫咸会出现,而我会去找洵南追问我妹妹的下落。”
苍冥不置一词。
暮遗勾唇一笑,语气清淡而从容:“今日我只是来带走我的妹妹,没有人可以阻止。”
说罢把彼岸更紧地搂在了怀中,那种姿态是带有很强防备性的,俨然将对面的苍冥作为必须为幼妹阻隔的洪水猛兽。
苍冥见势不禁讽刺道:“巫祝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还非要做得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暮遗闻言神情微凝,哪知转而又十分坦然地笑道:“既然如此,我所求的也是你所求的,难不成苍殿自诩比我更坦荡吗?”
彼岸看见苍冥的剑尖似乎因为这句话些微颤了颤,那是及其轻微的破绽,可对决之时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
暮遗在对战中对时机的把控何等敏锐,下一瞬苍冥便感觉到符禺剑锋利冰冷的刃刺进了腹中。
短剑近身,就在暮遗一击得中还没来得及称幸之时,苍冥接了这个躲不开的一剑的同时,却借势将彼岸重新夺了回来。
暮遗神色冷得近乎阴沉,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苍冥是否是故意卖出这个破绽,好来从持符禺剑的她手中夺走彼岸。
只是这一剑绝不会是轻伤。
可尽管脸色苍白,苍冥在对决中却还不见半分颓势。
于是暮遗长袖一展,双手掐诀,符禺剑便如同有灵般挣脱苍冥的身体飞奔入她的掌中,霎时血雾四散,于漆黑的深夜绽放出靡艳的颜色。
苍冥的招式终于一顿,而暮遗知道面对苍冥,想完全制敌她只有这一顿之间的机会。
强悍的剑风犹如实质横扫而来,暮遗这一剑眼见就要落下去,彼岸却拦在了她的剑刃下颤声着轻呼:“姐姐不要。”
苍冥身侧还有轩辕一族长老断作两截的遗骸,彼岸清楚地知道,可是她仍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任由姐姐这一剑斩下来。
而苍冥揽住彼岸的左手却自始至终没有半分松开,她便没有办法挣脱他随着姐姐离开。
彼岸看着姐姐,只觉得无颜立足又不知所措。
然而僵持到下一刻,洵南已然赶到。
暮遗抬眼见符禺剑造成的伤口明明如此之深,可是不过几个调息间,苍冥便一力振作过来——对峙之间她已然失了先机。
暮遗的眼中冰冷得骇人。从小最信任依赖自己的妹妹,在此时此刻,却当着她、选择了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她天真的妹妹甚至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对她的心思,还以为当年救走她是因为善念发作呢。
暮遗掩在袖袍下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她深知绝不可以再让妹妹继续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这时颛顼却已经紧随洵南其后,领着援军在其他族裔赶来之前便迅即抢先封锁了穷奇一族。
颛顼到底还有所顾忌,没有主动对轩辕氏动手。
只是暮遗也明白,这一场终究是轩辕一族要暂退了。
第 5 章
符禺剑并不同于凡兵俗器,而是上神女娲留给轩辕氏族的镇族之宝,是真真正正上神所用的神物。
这样的神兵利器轩辕、水正、离娄各占其一,也是神族后裔们多年来在中州威望权势的主要支撑所在。
上神不临世,则神器不露威。
然而彼岸知道符禺剑终究是符禺剑,即使以姐姐的修为都只能催动其中十一不到,这种威力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哪怕是步入化境,哪怕离飞身成神不过咫尺之遥,也依然是天堑般的不可逾越。
苍冥必然受了不轻的伤。
可是就在他们回去的第二天,彼岸找遍了几间屋宇的每一处角落也没有找到苍冥的身影,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必然是又离开了。
苍冥离开时把那晚没收的人偶留给了彼岸,仅此而已。
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历历在目,他便离开了。
她想,也许在他们相识的百十年间,也许在他们相识之前,苍冥每一次离开时也负着或重或轻没有痊愈的伤。
彼岸不能理解他为何连一刻喘息的余地也没有给自己留。这样的无情,对别人和他自己都是。
他该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那是她无从了解的所在,但她知道那故事大概是苦的。
洪荒后氏族之前的征伐厮杀从来没有停止,她知道。
但有时候囚笼也是变相的屏障,彼岸还没有来得及切身见过浮尸遍地、流血飘橹的场面,她长成的环境是与世隔绝的,空白如纸。
所以苍冥眼中司空见惯的,在她而言,却足够令人惊惧。
她近来的噩梦里,来来回回全部是那个她叫不上名字的轩辕氏族长老的残躯,符禺剑飞离时翻出的苍冥的伤口,姐姐持剑几乎要落在他右臂上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