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5)

作者:式甲

没想到除了第一天欢迎宴上,我们在安州住了八九天,都没见这位“董公”的面,有什么事情,都是和许干交涉,然后再由他带消息给我们。高床暖枕,华衣美食地招待着,而提到招安议和总支支吾吾。

心里怀疑,去看于德恭面上,却丝毫不着急。少不得挑明了问他。

“若当真是软禁,安王后悔跟于某来这一趟么?”

“明知有问题,为何御史会故意送上门来?”

“怎么说我是故意送上来的?”

“同行护卫并不多,一到安州城几乎都被董温茂隔开了。御史办事一向滴水不露,这么重要的事情,岂会草草听之?”

于德恭面色一凝,忽然起身向我长拜道:“德恭轻狂,累大王跟着冒险。”

我急忙扶起:“你我同为招抚使,何来冒险之说。只是御史作何打算,还望全知会了我,也防出现什么岔子。”

于德恭起身,又检查了门窗。

我看着他道:“江州和饶州的事,怕只在今晚了吧?”

于德恭望着我深不可测地笑了笑。

我继续道:“我一直在想,如果董温茂要盛兵以威胁朝廷,攻打哪里最好。最初我以为是南边的歙州,但这两天想来想去,莫若顺江而西的江州。”

“何以?”

“江州是长江重镇,水兵盛而陆军弱。宣安事发,水兵都被调到江面上,城防必然薄弱。此时要是能从陆路攻破城池,水兵也必乱。若能拿下江州,自江州至安州大段长江都能掌控在手。进可据江长守,蚕食边上的饶州和洪州;退可要挟朝廷高官厚禄。这几日北边战事紧张,正是与外韦决战的关键,朝廷必无力南顾。”

于德恭又呵呵笑了两声,“不错。”

“要打江州,只能偷袭。明着却是是董温茂压着两位天使,要以此要挟朝廷。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引董温茂上钩,我军却在江州城外以逸待劳。董军吃了败仗,不怕他不与朝廷议和。”

于德恭终于叹了口气,道:“向闻安王斗鸡走马寻花问柳,原来心中自有韬略在……只是道理虽如此,只怕还会出什么变数,一来不知江州一战是否能全胜,二来你我二人在此,也的确担着危险。一招不慎,就有性命之虞。”

终于轮到我呵呵一笑,道:“使命所在,当仁不让。”

第二天一早就感觉我们住的这原刺史官邸有点不寻常。到了中午,徐干来见我们,说那个许多天都不曾露面的董公要跟我们见面。

我跟于德恭互看一眼,昨天晚上,大概真的打了一仗了。

正厅上歌舞升平,丝竹萧萧。

我朝董温茂和几个骨干看去,一个个脸上都瞧不出神情。董温茂呵呵向我们招呼:“多日招呼不周,委屈二位天使,今日略备薄酒,二位使者尽兴……”

“多谢董公盛情。”

没想到和宣是围城两座,还能请到这样的歌舞伎。乐曲倒还罢了,那个舞伎将未出水的芙蓉的身姿舞得摇曳多情。不过跟将这部出水芙蓉曲舞跳到极致的红玉相比,还是少了些力道。

董方军中大多是小民出身,平常极少见这种繁丽歌舞,一个个看得都有些眼直。我留心观察,分明欢喜之余,掩不住一股颓然之感。

“董某本是徐州小民,乐天知命。奈何时运不齐,奸贼当道,才聚了这帮兄弟,为的不过有顿饱饭,大家伙安居乐业。现今得朝廷不弃,董某自当自缚请罪。只是我这帮兄弟的前程,朝堂之上,天子驾前,还望二位使者多多美言。”董温茂说着就给我和于德恭敬酒。

于德恭道:“现今天子圣明,天下一统,董公能审时度势,率义归降,实乃家国之幸。我等欣逢盛世,定当全力促成其事。”

于德恭估计也瞧出来了,昨天晚上董军突袭江州,定是反中了埋伏。我们这谈判招降,优势在手。

董温茂嘿嘿笑了笑。

“于御史,咱爽快人说爽快话。兄弟们这要归了朝廷,能不能保全性命,你倒给个实话!”

“咚咚咚”的鼓声密集,筝声拔高。我知道这舞曲到经典处,那“芙蓉”就要出水了。笑道:“各位兄弟请尽放心,我等奉朝廷使节而来,名为招抚,岂能失信于天下?”

熊经旁边一人道:“前朝多有降者被诛戮的,我等降而复叛,惊动江南,难保朝廷不秋后算账。”

于德恭说了什么我没注意。

从那个纷纷落花、滚滚水袖中舞出来的人,脑袋中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挑去了面纱,那个扮“芙蓉”的舞者,分明丹凤眼细柳眉,面带三分落寞,脸留七分多情。

我使劲眨了眨眼。再睁开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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