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95)
又或是,她当真存了想要嫁人离开的心思?
谢幼萝见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自己,于是再走的近些,将沈宝蔻交给自己的锦囊拿了出来,道,“三爷,这是沈姑娘让我交给你的,她说,想让三爷替她送到萧掌印手中。”
原来是为了旁人的事来找自己。
裴珩暗自发笑,终于转过身将那锦囊接了过去,“他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谢幼萝点点头,“嗯,阿萝很羡慕他们,但是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羡慕?裴珩挑了挑眉,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娇俏的脸庞,似乎是冷着了,鼻尖微微泛红,他合上了窗,边道,“怎么说?”
谢幼萝却笑着摇摇头,“三爷不会懂的。”
他不会懂,她羡慕沈宝蔻和萧辞的两厢情愿,哪怕攸关生死,也要彼此奔赴着。
裴珩的确不懂,萧辞蛰伏多年,最后到底因为一个女人放下了自己背负的所有仇恨,细想或许是好事,这些年萧辞表面风光,大权在握,但心底备受煎熬,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从仇恨里解脱,却又因为女人身陷牢狱——
他和萧辞不同,在旁人眼里他是天之骄子,没有那些无可奈何,他不需要运筹帷幄费尽心机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裴珩以为谢幼萝是在担心沈宝蔻,这人的朋友不多,能与沈宝蔻交心,实在难得,“萧辞自有法子解脱,至于沈宝蔻,她亦有她的法子。”
谢幼萝想起那日沈宝蔻忽然装疯,心下了然。
她抬眸望向裴珩。
男人的唇微微抿着,那双她试图一次又一次望进去的眸子依旧沉的深不见底。
她无数次渴望在这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她退缩了,于是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书房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谢幼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怎么这时候又止步不前了,来之前不是就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大概是害怕吧,害怕那个结果与自己所想相背。
这般胡思乱想的功夫,她扫到裴珩桌案上那一挪书画。
这是今日宫里送来的画像。
有几幅被人打开,两两交叠在桌案上,谢幼萝心思微动,朝桌案走了过去,细细打量着这些画像。
裴珩眼底微动,俊脸渐渐沉下去。
夜风拂过窗牖,许是他方才没有关严实,竟劈出了一道缝隙来,皎洁的月色从缝隙里蹿进来,屋里的烛火为它染上一层晕黄。
而谢幼萝恰好笼在这抹朦胧的月色里。
她浑然不知,目光心不在焉地扫着那些画像,直到桌面上投下来一道阴影,她才察觉到那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男人独有的气息很快侵占她的所有感官,她下意识动了动,正欲收回落在画像上的手,却忽然被身后探过来的另外一只手覆住。
他的手微凉,贴上来的那一刻,谢幼萝心尖轻颤了两下。
“三……三爷,”她往前不得,往后也不得,只能半缩在他怀里,她强压着狠狠跳动的心律,再开口语调里多了一分清醒,“三爷这是何意?”
裴珩深眸微敛,眼下她浓密微卷的羽睫偶尔扑棱着犹如一把小扇,一下一下地在他眼皮底子下撩拨着,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低声反问她,“怎么,当真想嫁人了?”
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叫谢幼萝心中不禁再次郁结,忽然一口气上来,咬牙道,“不是三爷的意思么?三爷公务忙,特意着了人送画像,阿萝岂能辜负三爷一番心意?”
裴珩拧拧眉头,打从晋州回来,谢幼萝几时这般同自己说话过?
她不是笨的,分明知道那话不是出自他之口,不是他本意,这会子偏偏拿这句话来同他置气,听谢幼萝那认真的语气,他竟一时分不清这人究竟是真想还是故意气自己。
她瓷玉般的小手还在他手下,裴珩冷脸收回了手,人也挪到了她身侧。
裴珩生气了。
谢幼萝能清楚感受到这一点,这个男人总算在她跟前有了情绪,她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装模作样地拿起了一旁的烛台,另一只手将看过的画像挪开,却在目光落在画像上时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裴珩。
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映在昏黄的烛火里,将他眼底的阴沉之色晕染开,恍惚间仿佛窥得一丝温色。
裴珩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既然如此,可有相中的?”
谢幼萝闻声放下烛台,伸手在众多画像上点了点,软声道,“三爷,就这个吧。”
裴珩额间青筋微微泛起,她竟然真的还敢指给自己看?
再看那画像上的男子,白着一张脸,五官清隽端正,裴珩心里不是滋味,清冷惯了的眉眼生出了别的情绪来,他冷冷道,“你看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