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76)
“呃…没有。”陈昭妧觉着这位侍郎不大正经。
“挺累挺无聊的吧,”季玄投来心疼的目光,突然想到一件当年颇为轰动的趣事,压低了声音,“话说陈旭当年状元游街的时候,就被人看上了。”
季玄管不住自己的碎嘴子:“承平伯长女知道吗?京城第一才女,好像是叫宁什么仙……”
“宁水仙?”怎么是她?
“好像是,她看见你哥之后,直接走不动路了,在马蹄子前都不知道躲一下。后来承平伯撺掇过一阵子,你哥没同意,他现在老大不小的,也不知道着急。啧。”
陈昭妧当时年幼,也不常出家门,没听过这档子事,但对季玄所说深以为然。
“不过陈旭能文能武的,也不用愁,倒是我啊,我比你哥小一岁,当年他是状元我是榜眼,”季玄叹了一声,“珠玉在前,凡物不显啊。”
“嗐,也没什么的,我这样玉树临风,总会有人慧眼识珠,”季玄饶有深意地看向陈昭妧,“主事,你看我怎么样?”
陈昭妧扯起嘴角:“侍郎…年轻有为。”
确实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只是和从前她认知里那位哥哥的一本正经的朋友出入太大,不知是不是被兵部一摊子事务刺激的。
季玄十分受用,故作谦虚摆摆手,又拍拍谢恒的手臂:“谢员外郎才是年轻有为。”
又急忙道:“我还得去督察演武,陈旭应该快回来了,你们自便啊。”
说完就溜了,他再不走都对不起谢恒黑沉的脸色。
这话谢恒听得明白,瞬间开朗,暗自笑了一下,又领陈昭妧处理了一些事务。
二人在账房对了账目,又去库房点了兵器火药,再回屋誊写了几份文书。一天下来,陈昭妧眼花头疼手酸。
远大理想在现实的残酷打击下粉碎得彻底。她不想当将军了,当条咸鱼挺好。然而每每垂头丧气之时,她总会想起要造反的父王和兄长。
直接劝说是没有用的,父王和兄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外祖和舅舅常年浸在官场战场上,一时不能贸然发问。最坏的猜想,万一他们和父王同流合污,她日后绝对踏不出家门一步。
不过凭陈昭妧对外祖和舅舅的了解,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但也一定不会让她搅局便是。
最保底的办法,就是能有兵权和父王抗衡,可她现在没有靠山没有能力,万丈高楼架在脑海里,实际上连地都没铲平。
眼前这堆能淹死人的文书,就是她最大的阻碍。
然而这才刚开始,接下来都是这般张眼闭眼皆是字,早辰晚酉不得闲的充实日常。
皇宫中,懿祥殿里,一缕细细的香烟自炉上金狻猊口中袅袅吐出,经宫女扇到太后面前。
太后眯着眼睛,蹙着眉头吸了一口气,被这艾草的味道呛得不轻,当即掩着口鼻咳起来。
“娘娘,这药丸的味道实在难闻,不如让太医换汤药来。”朱嬷嬷给太后老人家顺着背,自己也捂着鼻子。
太后以掌抵首,缓慢地摇头:“不行,还是这药丸顶用,哀家这头疼好了些。”
头痛得到缓解,太后才勉强能躺下,头刚沾到狐皮软枕,又支起身子:“皇帝怎么还没来?”
小宫女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不说话。朱嬷嬷朝小宫女递了眼神,示意她快说。
那小宫女才战战兢兢开了口:“太后娘娘,奴婢才去问过,陛下,陛下…”
“陛下怎么了?!”太后强撑起身子下地,一口气混着药烟子闷在胸里没上去,又猛烈地咳起来。
小宫女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连忙道:“陛下在迎瑞宫,说是一会就过来。”
这一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太后的药都熏完了,也没见皇帝的影子,连个传话的太监都没有,竟是和淑妃在一起。
太后气得发抖:“去,现在就把皇帝叫来,就说他亲娘要殁了!”
吓得满殿宫人一齐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去啊!”太后长叹一声,倚在榻上。
朱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太后,卷了傻坐在地的小宫女一脚:“还不快去!”
小宫女起身拔腿就跑,慌乱跑出康乐宫宫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许久,拐个弯险些撞到许公公。
许公公拿拂尘抽在她身上,尖叫道:“怎么当差的!拖下去!”
小宫女跪在地上哭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太后娘娘不好了,请陛下快去看看!”
皇帝登时在辇上坐不住了,拍着雕龙扶手喝道:“快去康乐宫!”
许公公急忙扯开那小宫女:“怎么不早说!”
一条长龙似的随侍仪仗风风火火赶到康乐宫,路上颠了几下,皇帝来不及责罚,也顾不得天子颜面,几乎跳下辇轿,直冲懿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