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13)
可她什么也没有梦见。闭上眼漆黑一片,就这么沉睡过去,再醒来后,脑子里反而迷糊得空荡荡似的。
行至将军府,陈昭妧还在打着哈欠,陈旭见状,屈指弹了一下她额头:“精神些。”
陈昭妧只能竭力睁着两眼,跟着陈旭进门。
等到了正堂,一看见安国公和谢恒,陈昭妧终于清醒,瞪大眼睛怔了一瞬,才想起见礼。
贺兰老将军见着外孙们,十分欢喜,与二人寒暄一阵,见安国公谢闵时常插话,半分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暗暗不悦。
好个老匹夫,刚才提起公主的婚事,又夸起妧儿,被他含糊过去,现在还赖着不走,真当人不知道这打得是什么主意么。
看来还真得治一治他这老毛病。
贺兰芮拍拍陈旭的臂膀道:“好孩子,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眼睛又瞟向谢恒,极快地上下打量一番,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模样,心道传闻多是夸大其实。
“回外祖,已练至第九式。”
贺兰家祖传的刀法和兵法,皆由贺兰芮亲传给儿子贺兰赤昙,又由贺兰赤昙传给陈旭。
贺兰赤昙出征前,将两本古书都留给陈旭,嘱咐他务必钻研通透。如今陈旭已能将兵书倒背如流,刀法也练至第十式,只差两式便能大成,只因第十式尚未知精髓,他不敢狂妄开口,才谦虚谨慎地这般说。
到底是几十年的交情,贺兰芮一开口,谢闵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抬杠道:“恒儿啊,我谢氏剑法也不输给贺兰刀法,你去跟他比试比试!”
贺兰芮捻须笑道:“旭儿,让他三招,可不能叫人说咱欺负伤弱。”
“让什么三招,拿出全力来,别打不过提前找借口!”
“让你还不乐意,吵什么。”
陈旭见惯了这两个老爷子一来一去互相拌嘴,提了院中摆设的刀,摆好架势等着谢恒。
一把无形的刀已然架在谢恒的脖子上,他只能下场,在一排兵器中挑一柄长剑,虽有些轻,但也能使。
刀剑交错,银光翻飞,几十回合,仍不分胜负。
贺兰芮捋着胡须,蹙眉观谢恒招式。
确是谢氏剑法,但更凌厉有杀气,能在旭儿手下坚持这么久,此子不容小觑。
“别薅秃咯。”谢闵凑到贺兰芮眼前,嘿嘿一笑。
“去。”
缩回被拍开的手,谢闵甩甩袖子,跟贺兰芮点评起二人招式。
看着两位老人从比比划划到张牙舞爪,陈昭妧甚是无语,抬眼再瞧那二人,已是各持器抵彼致命之处。
陈旭收回刀,抱拳道:“承让。”
点到为止,陈旭知谢恒有伤在身,也不恋战。
谢恒的身手略微超出他的预料,他本以为即使自己尚未精熟刀法,凭着上过战场,也能在气势上赢过几分,不想谢恒竟能应对自如,丝毫不处下风。
不愧是妹妹看上的人。
贺兰芮和谢闵还在各自据理力争,见二人回来,异口同声问道:“谁赢了?”
芝儿悄悄地问陈旭的侍卫文越:“刚才是不是打了个平手?”
文越道:“分明是咱家世子赢了。”
芝儿偏头去问芸儿,芸儿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只听谢恒道:“陈兄更胜一筹。”
谢恒此言不是谦虚,前世确是陈旭胜,方才陈旭也并未使全力。
但总不好撂了祖父面子,于是谢恒装模作样捂着手臂皱起眉,果然瞒过了众人的眼睛,惹得谢闵频频询问。
他一边回应着祖父,瞥见陈昭妧也蹙起眉头。
昨日还要杀他,还哭着说不要遇见他,现在是担心他么。
明明知晓,却没将他的身份捅出去,也不怕留了个祸患。也许是怕口说无凭反倒惹火上身,等着以后寻机会再杀他。
凭他对她的了解,该是这样。
可他偏不信她能不顾情分,能下得去手。
昨夜若非有酒意壮胆,想来她也不敢。
谢闵见谢恒面色不好,上前扶着,急忙告辞。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贺兰芮终于能坐下和两个外孙好好说会儿话:“妧儿最近怎么都不来看看外祖呀。”
“外祖父,妧儿近来练习女红,要给您做份寿礼呢。”
“哟,好呀,外祖等着妧儿的寿礼,妧儿别累着,瞧这眼底怎么乌青一圈,可别熬坏了眼睛。”
贺兰芮想起些陈年旧事,叹了一口气,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你娘和你舅舅也是,从小就都勤勉好学,你娘那绣活可拿不出手,绣的花儿跟虫子似的扭成一团……”
这些话都快听得人耳朵磨起茧子了,可每次听到她母妃贺兰素雯的事,陈昭妧都极仔细地听,生怕漏了什么。
她关于母妃的记忆,不像陈旭一样脑海里有副人像,只有这些外祖父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