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86)
“看来这数百年的日子不仅让你被至高诸天所蒙蔽,竟还变得这般没骨气,以为让她拿着一面镜子便能重塑往日情谊?”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誓不屈从,绝不服输,抗争到底的叶阑声。你懦弱,循规蹈矩,只是归墟的提灯者,是那些失了己心的牵线木偶。”
他的话置地有声却带着一种陌生。“你说你缺失了记忆,那、就让我好好帮你回忆一下。”
叶阑声抬眼,只见孟楚衍的眼神冰如寒刃,像一把出鞘的刀剑,带着伤人伤己的锋利。
他解下薛泓娅身后那个黑布包袱,伸手一抖,布皮翻了几下之后落出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来,他右手迅速往下一捞,便把那剑握在手中。
他眼神凌厉的看向叶阑声,手腕灵活翻转,以剑遥遥指天,寒刃之上剑尖指向之处,所有的云顷刻一齐聚来,遮天蔽日,整片大地顿时陷入了灰蒙蒙之中。
“掩日剑?”叶阑声看着如同惊雷闪电在手的蒙黑长剑,眼神一变。
那把剑,锻造得极为锋利细薄,黑色的剑刃边缘泛出盈盈蓝色,在这晦暗中彷如一道落下的天雷闪电,冰寒锐利。
掩日剑,此刻看去大约有半人的高度,而据说最初这剑有两个手臂的长度,那位亘古前的神秘铸剑师不知何故,短剑以制箭,制了那些射日箭。
一念及此,叶阑声手指微动,不由想起袖中的那只金色小箭。
“不错。”孟楚衍收回剑横在眼前,冷刃寒光之后的眼神晦暗不明。“我还记得当初李良歧以此剑指天,向至高诸天宣战时,客尔伽的那些人们却认为天神众怒,天狗食日,而纷纷跪地祈求的场景。”
他盯着叶阑声煞白脸孔,眼瞳幽黑,却仿若无感的样子,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让他觉得试图和如今的叶阑声建立交流的自己实在可笑愚蠢之极,胸中顿时涌起一阵悲愤,他咬牙狠声道,“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去救。”
叶阑声紧紧抿着嘴唇,极力思索着,却依旧对他所言没有任何印象。在某个地方,牢牢锁着他所有真实过往,连同那个真实的自我。换言之,现在有着虚假被杜撰的记忆的他,也许只是个虚假的存在。
他捏紧袖间的手指,巨大的疑惑在心间萦绕不去,究竟李良歧有没有用篡心草改变自己的过往记忆?若有,这又是为何?
孟楚衍看着叶阑声仿若一潭静水不为所动,他这种寡言沉默的性格数百年前后倒是没有多变,然而就是这种变中不变让他怒气更甚。
作为一个以踏平世间不平路为信念的剑客,他曾经挥刀斩马,快意恩仇,一向无心去纠结于这种不清不楚,似是而非的东西。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同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挥刀相向。
只见他毫无预兆的翻转手腕,那把长剑登时斩风劈空直刺而来。剑尖尚在几步开外,凌厉寒气却已扑面而来。
这猝不及防间,白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感到脸颊微微一凉的时候,一双手从侧里猛力推了自己一把。她往后踉跄一步,看着眼前落下自己额间的几缕碎发。心中猛地一震,如若方才躲闪不及,那一剑会直接把她劈成两半。
叶阑声在推开白葭后,向后急退,手掌一挥,那张盈亮转动的小灯便随着他的身子急动悬置于胸前散发出愈发明亮的五光十色来。
白葭站定后,抬眼去看,只见那一把如同闪烁着如同黑曜石一般光泽的掩日剑直直的刺向那斑斓的祭魂转魄灯,剑尖停滞在灯身数十寸外,不能前进分毫,在那相接之处,仿若有细小的火星迸射而出。
掩日剑后的孟楚衍压低眉头,愤怒的紧盯着灯后的叶阑声,两人周身都环绕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凝滞之气。白葭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带得无比紧张,她盯着两人不由手心微微出汗,忽的看见孟楚衍左眼的疤痕处的肌肉一动。
“喀拉”一声细小的脆响,那剑尖所抵的斑斓光线中出现了一条头发丝一样的裂缝。
孟楚衍自是没有错过这个小小的松动破绽口,眼睛闪过一抹光亮,当即手腕翻转,双手蓄力,使了暗力狠劈而下。
叶阑声眼见这架势,当时收灯,脚下一点向旁侧身闪掠。
那猛然落下的的一剑掀起了风浪,四周的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折断声。白葭下意识侧身,举起手臂试图遮挡住朝着面门直扑而来的气流。
叶阑声刚站定,眼角瞥见白葭竟是不躲不闪的站在原地,足尖一动,便想再度抢身过去。
“呲——”
由若水制成,火炼不坏,黑水难侵的黑绡袍竟被剑气所斩裂了一阙衣角。那一片黑绡由于向下的力道依旧贴在剑尖。那一剑在落空后,瞬间转了个角度再度狠劈而去,就在这转折的刹那,那片轻若无物的黑绡从剑刃之下落了下来,还未触地便又被风卷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