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32)
眼睛红肿的黄煌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面颊凹陷,眼神黝黑不见底。她的轮椅撞在了门框上,似乎是撞坏了什么转轴零件,卡在那里不能动弹。
房间另一个幽暗的小角落里,有一片黑影悄悄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猫着腰鬼祟的接近黄煌。
黄煌像是闭塞了一切感官般,根本没察觉到身侧靠近的人影,一双眼睛里只有案几上那个模糊不清已成一截腐木的断裂木牌。她脸色褪尽,嘴唇干涸破裂,眼里的神情激烈的不断变幻,最终眼里渐渐空茫一片。在死寂的晦暗中,她双手颤抖的撑住轮椅两侧扶手,手脚一齐用力,竟然一下子站起来了。
黄煌朝着那案几脚步不稳的走了两步,然而在案几半步开外却又停了下来。她空空的眼神直直看了一会,忽然把脸埋进双手里,深深佝偻起身子。原本便骨瘦嶙峋的她在一夜后更是消瘦到几乎只剩一具骨架,她那像被衣服空包着骨架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哆嗦起来。
那个踮着脚尖小小的身影已悄悄到了黄煌身侧,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恶作剧的顽劣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那是个看上去十分机灵的小男孩,粉白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黑眼睛。此刻看着黄煌,小小的五官迷惘不满的皱起。
“喂,你怎么了?”那个小男孩撅起嘴巴,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戳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黄煌。
他的手指刚伸过去,不住颤抖的黄煌像是终于压抑不住,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男孩被吓的手一缩,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他恼怒的朝黄煌嚷道,“吓死人了,能站起来了有那么伤心么?”
反常的,黄煌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咦,那个总是想抓我的凶姐姐呢?”小男孩看了看黄煌,想起那个和她几乎形影不离的白衣少女,奇怪的左右看了看。
黄煌依旧没有反应。
“喂喂,你看看我啊。”小男孩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歪着头去看黄煌,见她竟还是不理自己,有些急躁起来,他在黄煌身边急急的绕了一圈,使出浑身解数扮出了各种鬼脸,“快看我啊。”
然而,黄煌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到他后,恶狠狠的呵斥他离她远点,也没有阴冷着一张脸刻意无视他。
小男孩努力许久,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有得到黄煌的注意力。他终于泄了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细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小小的脸上有一种落寞的表情,垂着头如同无声的来一般又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那间房中,充斥着黄煌凄慌无助的嘶哑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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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本市一家医院天平间一具尸体离奇失踪。据医院监控录像显示,尸体失踪当天曾有一个青衣少年到过那里,而出来时则背了一个大麻袋,据猜测里面极有可能就是那具丢失的尸体。具体情况警方已在进一步展开调查……”
马路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正播报着一则新闻。白葭仰头看着屏幕上放大的视频截图,虽然对自己被称为死尸有点不自在,但不得不承认画面上那无力垂落四肢,脑袋耷拉到一边的身形确实就是一具典型的尸体。她垂头无奈的叹气,脑袋一阵空茫,近来一连串事情让她十分混乱,心底隐隐竟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就在白葭离开那个十字路口时,人群中有一个兜着黑风帽的男人也正看着那则新闻,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小小的八角镜,他微仰着头看着屏幕,似乎想着什么,没注意到黑风帽不知何时滑落了少许,帽下露出的一张脸丰神俊美,引得一众路人频频侧目。
叶阑声察觉到周围频繁的注视,抿紧了唇,迅速伸手拉低风帽,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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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哗哗流动,奔向夜晚的深处,一个比夜色更深几分的人影轮廓静穆的立在河边。
这河是濯吾河,河水在子夜时分会与彼岸河连接,两者的河水倒灌逆流,互为倒影之河。在现世,濯吾河也是一条危河,而灵轩寺后这段河水更是湍急冰冷深至数十米,立有禁水标志。而,也有传灵轩寺依河而建,为的就是镇这濯吾河眼,保一方平安。
因为这种种原因,灵轩寺香火旺盛,而寺后濯吾河鲜少有人来。
一道亮白的光在夜色中晃动缓过,守寺的老人到时间又出来巡夜。继昨天夜里见到那血色红光后,老人经反复琢磨认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于是一大早便急急告知了寺内其他人自己夜里所见异象。鉴于老人平日里一向老眼昏花,所有人均一笑置之。
老人拿着手电细细的照过黑暗的每个角落,他双目炯炯的看着亮光所及之处。忽然手电亮光中晃过一个黑色人影,老人一惊,急忙左右照着手电察看。只听得濯吾河边‘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水。老人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什么,黑暗中猛然响起他颤巍巍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