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72)
祈一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面色似陡然蒙上一层阴影般沉了下来,他蹙眉当即转过头去。
只见巨大的石座背顶部的石壁上有一个近一丈大小的深刻空洞,空洞内部有几只细长的金箭。
原来那些被祈一所击偏的射日箭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对穿所有的巨大白色树枝之后,依旧一往无前,途中也许是被扭动的树枝带动而再度回旋偏移了方向,最后细密分散的射日箭之中居然有数只不偏不倚的钉入了这一处的石壁之内,而那里正嵌着一条巨大的漆黑锁链就这样断裂了,发出沉重的拖沓声猛然垂落下来。
祈一看到那一条长长的垂落下来的漆黑锁链,眼神猛然大变。
李良歧惊讶于始终漠然的祈一忽然的神情变化,同时,他注意到在所有的锁链中唯独只有这条嵌在石座之上石壁中心的锁链最为巨大。
“轰——”
仿若什么东西彼起此伏猛然炸开一般的巨大鸣响声骤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一刻,整间石室随之震荡,那几近翻腾的颤动犹如一只巨大猛兽的陡然觉醒。
这是一种一切都要被粉碎殆尽的震颤,比白葭先前经历的任何一次地震颤动都过犹不及。她身前那纠缠的树枝忽然缩了回去,白葭一怔,在震动中惶然抬起头。
只见那些如同雪白的手臂一般盘根错节的树枝在石室的震颤之中惊恐而疯狂的胡乱舞动,而虚空中那一只太昭所在的尖锥纹丝不动,仿佛一颗沉寂其中的殷红心脏。
望着这一片光怪陆离的雪白海洋,白葭心中忽然有一种恐惧倾覆开来。
那一个结局终于要发生了——她当时在莫奇门中所看到的便是自己坠落入这坍塌的巨大石室中,最终被压在无数巨大的乱石底下,只露出一片血迹斑斑的衣角。
白葭恍惚间,踉跄后退了一步。
叶阑声见白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异的同时,脚下一动,护在她的周身。
“居然触发了‘界点’……。”祈一阴沉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蹿出了一片轰隆巨响声。他脸色阴郁而可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魂的压迫感,他那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眸犹如深海,凛冽而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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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寂的黄泉殿中,有黄色小光点飞快的穿梭而过,在四下的机械钟面上闪掠过点点荧光。
宴已一动不动的立于殿中,不知想着什么,殊无情绪的脸上一双眉毛紧紧拧起,以至于鼻梁之上有了深刻的皱纹。此刻,他的手指上静静的停驻着一只鹅黄的小蛾子,他默不作声的看了半晌,忽然手掌一翻,把灵蛾收进掌心,随后一分分收紧了手。
那些从极渊带出的秘密,在这个寂静的黄泉殿中就此消失。
“隆隆隆——”黄泉殿骤然震颤起来,石壁之上的众多机械时钟开始急速倒转起来。
“不好。界点被触发了。”宴已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嗙、嗙……”石壁上的那些时钟原本便是黄泉殿的屏障,然而那股从墓茔山深处泄露出的力量太过强大,那些大小各异的时钟终于承受不住,相继发出一连串的爆破。
在碎片烟硝之中,那一个殿中静穆而立的黄袍贤者早已不见踪影。
宴已在黄泉殿倾塌之前便出了殿,此刻他立在殿前那无字碑前,目光变幻的看着墓茔山麓的场景,神情凝重。
墓茔山的有着各自结界做护的七座贤者上殿此刻皆数倾塌,而山下此刻巨浪滔天,怒海翻腾,原本的归墟大地沉积在汹涌的海水之下,水位还在不断上升,甚至有开始逼近第一重上殿的趋势,原本盘踞游走在山麓之下的女苑,也不得不折回在半山腰处。
殊不见,浮沉的巨浪中有一叶红色的小舟忽上忽下的颠簸其间。
“撰师,这是怎么回事?”无湮控制着船身的平稳,向着一旁失魂落魄,全身湿漉漉撰师问道。
无湮在回去后,怎么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支开渡生一个人又偷偷回来,途中赶巧顺手救了不知怎的在黑河沉浮的撰师,等到她刚看到墓茔山一角,整个归墟便开始震荡,水位骤然上升。
“一旦触发界点,那作为归墟活塞的墓茔山便松动了。整个世界,包括现世和地心的海水便都会倒灌进来。”
无湮怔了一下,看着眼前漫天遍地的海水,瞪着眼睛,惊道,“这么说,归墟就要完了?”
“也许吧。”撰师眉尖垂着水珠,眼神空茫哀伤的看着那一座仿佛开始雪崩一般的墓茔山。“若是重新堵住界点,控制水势……也许能……”
“啊啊啊……”无湮忽然长声哀嚎,瘪了瘪嘴,“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我要回去,就是死也要和渡生死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