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65)
冲动让她来不及考虑若是触怒了这个冷酷的少年,自己会有什么结果。生活对她从来都不是唾手可得,坐享其成的容易。她努力拼搏挣扎不甘,却在此刻被直接否定存在意义。那满腔的热血涌上来时,白葭忘记了畏惧,坦然的迎上祈一漆黑的眼眸,丝毫不退缩。
祈一看着白葭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区区一个人类却不为自己的气息所压迫,感到一丝奇怪,不过,这完全不值得他去在意。
“难道那些心中强烈的不屈和不服,不是因为你们过得没有别人好,因为感受到了那种一开始的显著差距,而叫嚣反叛起来的么?”祈一冷冰冰的笃定道。
叶阑声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捉摸不透的黑衣少年在一个停顿后会给出回答。然而,看到他那副漠然而无动于衷的神情,他猛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于这个残酷而可怕的少年来说,不过就类似于人与动物的关系——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更高的链位级别,眼中根本看不到他们,因而就此衍生出了一种破天荒的不必要耐心和容忍。
“若没有遭遇数百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你们会像现在这样一齐聚集在这大殿中央么?若给那些卑微,低阶层的人一出生便含着金钥匙的机会,他们还会抱怨和满身戾气么?归根到底,你们不是因为不服,而是妒忌无法拥有。”
“这就是现世人类。”祈一总结般道,“一旦得了好处,谁还会多嘴,还会去做费力的事。”
用极度冷漠的语气去说轻飘飘的话,是最具杀伤力的。
“你胡说!人类才不是这样的。”白葭捏紧拳头,胸膛起伏不定,气愤的辩解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与你就命运的不公做争执的,而是为了人自身存在的意义而来。”
她说着,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李良歧,见他不知想着什么,皱着的眉心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痕来。她便继续说下去,“原本之所以想要不顾一切改变这天地的秩序,也只是想要证明人可以战胜操控执掌命运的神祇,能够改变和主宰自己的命运。”
叶阑声注意到了李良歧的异样,他脸上那种僵硬难看的表情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是什么,竟让他如此挣扎?
循着他的视线,叶阑声看到了虚空高座前那个神情苍白,却透着睥睨气息的黑衣少年。
祈一没有作声,在沉默中冷然的注视了三人一会,眼神一深,明白了什么般,恍然道,“原来如此,你们拥有觉醒意识。”
“觉醒意识?”叶阑声闻言,一个惊愣。
“人的意识中隐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觉’机制,这种机制是对于人类自身存在这一思考的自动迷惘机制。是一种规避风险的自我防御机制,一旦有人想要过深的追溯,大脑便会分泌一种使人思路不清的物质。”
祈一的语气一以贯之的冷漠机械,也许是数百年来对着没有反应的阴主不断的絮絮独语,他的语速是一种不需要回答的,只是单纯进行陈述的随意和连贯。
“一旦突破这种机制,拥有觉醒意识的人。他们一般会因为大脑负荷过量,或者常识伦理的崩坏和颠覆做出一些自残或伤人的事情,因这类人的思想精神异于常人,他们往往无法融入同类,最后,成为极端边缘的存在,或成为改变世界的存在。”
如同阴主先前揭示的那种神秘之力一般,这种机制的理论同样也是超前他们现有认知的存在。
白葭震惊的听着,心中感到一种上下往复失重般的震动。在祈一的言语中,她原本由于太过吃惊而半张的嘴慢慢的闭起,而后唇角一颤,终于紧紧抿起,耳边那一个无机质的声音还在继续。
“忍受的人总会在心里摆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而在行动上怯懦的人往往在语言上逞能。不和你计较所以默不作声,人类的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也是微小的‘觉’。”
“若仔细观察人类社会的话,会发现拥有一定‘觉醒’意识的人在人类历史上一直层出不断,只是无论哪个时期的他们对于规则社会的稳定都是极其不安定的因素,最终因为占比少数或各种无法兼容的异常,会被规则社会所强制排除。”
“因此,人只有和别人相似或呆在和自己相似的群体中,才会得到安全感,才不会感到恐惧害怕——这个机制其实是人类为适应这个世界而自主择产生的,不过也总有像你们一样的少数例外存在。”
白葭眉心一皱,迟疑了一下,沉声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猜测,“你所说的……那现世那些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群是不是也是其中一部分?”
祈一看了眼白葭,话语间有了一个微小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