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50)
随后赶上来的白葭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摊硕大倾塌的柱石,脸色煞白,“李……李良歧?”
她感到了心中那猛烈的煎熬和难受,那种感觉真实却仿佛隔着一层纱,看得见却摸不着。就在她茫茫然的想要向着那堆乱石而去时,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白葭,冷静,那不是真正的他。”
白葭听出身后叶阑声的声音,她怔愣的转回脸,只见他眼神深深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眸一贯的幽深如沼泽,然而白葭却在这种注视下奇异的冷静下来。
叶阑声见回头的白葭用一种茫然若失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下忽的像是失去了力气般不由一松,胸膛中有什么起伏不定,恍惚而失重。
“师父,你的力量和准心似乎变弱了。”
一个恭敬谦和的声音在纷乱的忘今殿中响起。叶阑声闻声全身大震,顾不得深究白葭的异常,眼角一抽,猛地抬眼。他的目光在殿中急速逡巡,直到定在了一个白袍人影之上,瞳孔骤然一缩。
李良歧带着微微笑意,立在殿中仅存的一只完好的异兽巨石之下。他托举着一只手掌,五指微拢,半悬空抓着一个透明的金色光球。光球看上去晶亮有光,其中心有一只如同指针一般悬浮转动的半尺小金箭。
璀璨的金箭幽幽转向最后直指某个方向,他的视线随之抬起——亮白如昼的忘今殿中由于柱石倒塌而唯一存在的晦暗阴影处,有一个人影动了一下。
静谧的忘今殿中有衣料迤地摩挲的细微声响,如同萦绕在耳边的风,牵起叶阑声狂跳的心脏。
一分分慢慢显露在光亮下的那个老者雪眉鹤发,慈悲祥和的脸孔之上一双雪亮的眼睛洞悉温厚,额心一道银亮的闪电。此刻他身形脚步似有些疲态,一身金边白袍上却又殷殷红梅似的血渍。
“师父?”叶阑声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徐走出的白袍老者。他心绪纷杂混乱,闪动的目光落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忽然眉目一凝,表情古怪起来,“您……居然会是贤者扶风?”
白葭看到了异兽巨石下安然无恙的李良歧,心中刚松了口气却一眼瞥见那一个缓步走出的白袍老者,脸上那微微舒缓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扶风看向异兽下的李良歧,眼神几不可察的闪了一下。
“没想到,我们师徒三人会再次相聚在这忘今殿。”他在内乱石间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斑驳的皱纹中满是感慨。他说着,目光却是慢慢转过来,落向白葭。面容和蔼道,“孩子,我们又见面了。”
“……扶……风?”白葭无意识的喃喃道。
在那样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里,白葭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埋尘掩沙的东西一下子清明起来,她心中一凛,眸光闪动的看着殿中的白袍老者——是了,这个白袍老者曾和自己说过他便是贤者扶风,可自己不知怎的竟然就忘记了,直到此刻才想起。
“师父,这究竟怎么回事?您既一直在归墟却为何让我以为您已于那日鸦栖山上故逝消散。”叶阑声沉住气,声音急切却生冷,他一眨不眨的牢牢盯着熟悉而陌生的扶风。他感到伤心和难受,还有一种辜负,悲愤和恐惧。
偌大的殿宇中,扶风沉默着,不为所动的看着自己的弟子那挣扎变幻的神色。
叶阑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顿了一下,眼底忽然升起一股深切悲戚来,心中那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立足却极其可怕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他握紧了手中的掩日剑,在殿中压迫的静谧中,有些迟疑,“还是说,师父,您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捏造一个谎言?从我上山那天开始,一切便都在您的安排之中?您是否在利用我,利用师兄?”
白葭看着叶阑声眼底缭绕的丝缕哀戚受伤,心中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脑海中忽然闪过阿瑛所说的话,她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皱起眉眼,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心口,想要证实什么般看向李良歧。
李良歧注视着扶风,似是察觉到投射而来的目光,忽然转过眼来。白葭在迎上对方目光的刹那,不禁睫毛一颤,垂落眼皮。
“为师从未利用过你们。你和空青都是我中意的优秀弟子。只是,鸦栖山上那段日子一去不返。”
扶风遗憾和惋惜的摇头,苍老的叹气中夹杂着沉重的回忆。雪白的须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起来。只听得他细微一个停顿后,接着往下道。
“为师承认鸦栖山逝去确实是为离开现世所刻意安排的。但空境,为师确实从未对你们不起,也从未左右你们的选择。这一步步至今都是你们自己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