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62)
“既然是你们族内之事,那你们对不是克什族人的阿叶又做了什么?李良歧还在城北抵御那恶鬼一般的垢面军,而你们却在这里滥用私行杀了他唯一的师弟?你们这还算什么有信仰之心的人,你们那些所谓的那些仁心道义呢?”
孟楚衍没有过分激烈外露的情绪,自始至终眼皮都半遮着眼睛,翻红眼眶里溢着丝丝光亮,然而他冷静低沉,不卑不亢的质问却让白台之下一阵沉默中依稀生出一丝细微挣扎动摇。
宁宵与看着眼前被言论左右甚至轻易导向而从不独立思考的愚昧民众,他们黑色的脑袋于白台之下拥挤在一起齐齐探头朝向白台,就好似一堆一团一群纠缠在一起的蚂蚁。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同时竟是感到了些许的困倦之意,宁宵与从袖袍中抽出手半握拳放在唇下,轻微的打了个哈气。就在这时,身侧一直沉默的一个人影动了一下。
杨果在窸窸窣窣的犹疑人声中站了出来。她向着白台之外的民众走近一步,神色冷漠的指向木清瑶怀中的那个垂首的白色身影,声音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恶狠狠和狰狞。
“叶阑声是罪有应得,他玷污我们崇高圣洁的高台圣女,侮辱了我们崇高的神祇,犯下了滔天恶行,为此我们不得不对他处以惩罚祭天,以此求得神祇的宽恕,继续保佑守护我们克什族的人民。”
“你胡说!”木清瑶收紧了手臂,这莫无须有的指控让她直起上半身,咬着牙牢牢的盯着冷冷斜睨着她们的杨果,脆生生的反驳。
孟楚衍看向杨果,只见她侧脸线条紧绷,冷酷里似乎有一丝恨意,他眉头不禁紧紧蹙起。
“不要肆意血口喷人。你们不相信你们高台圣女可以,但我相信阿叶的为人。暂且不说他绝对不会做你们口中的那种事,就说你们的神祇。”
他两指并点一手指向头顶的天穹,扬声道,“我游历过这个天地众多地方,还不曾听说有哪一个信仰和神祇需要如此残忍的杀戮来献祭,你们所信仰的到底是神还是魔,抑或是,你们真正信仰的是你们的一己私欲。”
他掷地有声的诘问,从黑袍的尚乌转向民众,目光一分分看过底下那一张张茫然无措而混乱的脸。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尚乌,他眼下耸拉的皱纹抽搐了一下,一双浑浊发白的眼珠立即怒目而瞪,在民众一时间怔愣之时当即高声呵斥。
“孟楚衍!你休要口出狂言,至高诸天乃我们克什一族的至高无上的唯一神祇,岂容你污言秽语在此亵渎!你不过是寄居于客尔伽的一个过客,如今却执意要插手克什族之事,你来路不明又与那二人一直交从过密,想来也许早就在背地里连成一气,预谋扰乱颠覆我们克什族。”
面对尚乌的这一番罪名,孟楚衍一笑置之。此刻多年刀口舔血过活的剑客本性又再度回到了他身上,对于置之生死的那种亡命气息,再度生发于孟楚衍身上。
“怎么,是因为被我说中了,急着转移注意力?还是你怕这些人被我的言语蛊惑,所以急着把罪名也匀分给我一点?”
木清瑶愣住,孟楚衍那种刻意激怒尚乌的挑衅言语和随意态度使得她暗自心惊。
双方的交谈至此已无进行下去的可能,或许从一开始便无需交涉。
杨果对场中的交涉心不在焉,她的视线余光一直停留在地上那个始终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的白衣女子身上。然而,那个白色的身影从始至终未曾一动,也未曾有过一句辩驳或发声。
那一个懦弱垂首的身影让杨果心中登时闪过一丝强烈的烦躁和厌恶,眼神尖细如针。
“族长无须和他废话,此人无疑和李良歧他们是一伙的,此刻无非想要拖延天审的时间。”她声音冷硬,拧过脖子与孟楚衍冷冷对视。
尚乌眼中闪现一片杀意,他抬起枯瘦如爪的手,手背之上的凹凸不平的纵横斑驳经脉抽搐了一下,“众守卫,把这个亵渎我们崇高神祇的异族之人,不,异端份子……给我拿下。”
白台之后的那些守卫得了指令如同离弦之箭一下冲上了白台。然而,曾几何时,他们也都曾虔诚的于高台大殿的天阶上瞻仰高台圣女的祷告。
孟楚衍细细侧身靠近木清瑶,把地上两人护在身后,蹙眉压目环视白台。
‘叮——叮——’金属交相撞击的低吟之声在白台之上幽幽散开。
客尔伽的民众在白台之下,面目怔楞的看着台上的打斗,如同看一场戏。一向祥和平静的客尔伽在这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远远比他们所活过来的这些年的经历还要多。
孟楚衍毕竟是经历过江湖洗练的优秀剑客,他一人对十数守卫且刻意不想相伤,还是明显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