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6)
胡游看着金光下的那个‘阑’字,眼神一瞬间变了变。
族中年纪最久的族姥姥会在每个族人离开地祇灵族前讲授一些必要知识。其中,她曾讲到历代提灯者只能在找到天定的继任者后才能去往彼岸。而祭魂转魄灯只会和被它承认的提灯者结下字印契约,仅由其驱使和约束,而无字印缔结则会招致毁灭性的灾祸。
面前的这个提灯者大可不必如此做,可是却轻易取缔了字印。这使得她深感意外,而更让她大感震惊的是眼前的人难道竟会是传闻中那个曾倨傲固执,怎么也不肯屈服的少年?
“你是叶阑声?”胡游惊诧又迟疑的问道。
胡游的视线在落到叶阑声脸上的笑脸面具上时,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湛碧的眼瞳像溅了雨丝,她眸光细碎的垂下眼。
那无颜面幻化作黄煌的模样,胡游不太想一直去看。然而,面前的“黄煌”那一瞬间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让胡游的猜测得到了回答。
她摇头微微苦笑,“我听族姥姥讲过你,没想到你最后竟成了提灯者。”
胡游的语气里那一丝惋惜和无奈让面具后的叶阑声悚然动容。他眼神倏忽变化,显然没有想到还有人会知道那已经陈年的旧事。
“族姥姥?”叶阑声的声音中有依稀的迟疑,他顿了一下,才冷声道,“既然听说过我,那应知我自始至终从不会想当这提灯者。只是代替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胡游听得叶阑声再度提起“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手中那面小镜的主人,上任的提灯者。”叶阑声这次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只是面具后语气复杂,声音近似有些疲倦。“李良歧。”
胡游兀自想了想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是觉得从未听过。然而,脑海倏忽一下闪过什么,脸色微变。
“对了,刚才的那个女孩现在如何了?你方才问我怎么会有这凌笼八角镜。就是那个女孩。在我得到这小镜前,它就挂在她的脖颈之上。”
胡游想起那个飞来横祸不断的女孩,心底为其无辜年轻性命喟叹时,一双湛碧的眼眸隐隐闪动着担忧和不安。
“你说什么?”
叶阑声闻言,变了语调的声音掩饰不住的惊诧。他立刻垂首看向灯内,只见随着自己抑制不住的起伏情绪,莲芯焰火在几下闪烁后,变作妖异的青蓝光芒,灼亮的光线里什么也看不见。
第8章
这是一条蜿蜒绵长而可怖的路,一路看不到尽头。
白葭拼命奔跑丝毫不敢停,脚下漆黑道路悬在黑暗中不断的扭曲摆动,就像之前那条焦黑的蛇。她如走临危钢丝,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甩入不知深底的黑暗。
在经历过那条怪蛇和李良歧后,白葭对异常事物的接受能力有了不小的提高。此番,她知道自己确实死了,她甚至能记起车祸一瞬身体的轻盈和脑袋的混沌。因此,此刻对她来说,不管眼前未知的前方是什么,比起接受自己的死亡都显然更有一线生机。
脚下的路长得无边无际,她一刻不停的往前却仿佛在只原地兜转。就在她觉得心力渐渐交瘁之时,那条肆意扭动的路忽的一个激烈颤抖,直如一条巨龙打了个寒噤,一下把她从背上抖落了下去。
白葭还未反应过来,一口惊呼正噎在喉间,眼前一黑便直直落入了黑暗的深渊。
那黑暗的下落过程好像没有尽头,又或者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让她瞬间失去一切感受,而对时间的概念模糊,那个过程煎熬漫长而令人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白葭还是没有落地。
就在她几乎觉得自己可能是不上不下的挂在黑暗中的半空时。一声震碎黑暗的吼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团熊熊烈火凭空出现。火焰中有一只通体殷红,四肢如柱,毛发卷曲,面目狰狞的三眼异兽,眼若铜铃,目呲欲裂,径直朝着白葭咆哮而来。
异兽顷刻便在白葭几步开外,四周猛然上窜的温度简直把人烤焦。只见它体大如象,口如伞盖大张,牙齿锋利渗人。白葭直面相对,骇然不已,绝望和无助猛然袭上心间。在大口迎来时,她下意识闭眼张口惊呼。
——李良歧
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间一个独行的白衣少年听得尖利叫声,吓了一跳,惊诧的转眸看过来。
那是个十分清俊的少年,面目皎洁如玉,眉眼清朗,黑发以白缎束起,一身白衫落落出尘,衬得整个人少了几分烟火气。
他转眼间,星眸灿然,发现声音源头来自身后的一棵小臂粗细的枝干上一只白鸟。它不知怎的受了惊,正猛烈闪动扑腾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