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43)
“什么?申时就要进行天审?”白葭脸色一变,脱口惊呼。
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小少年,见他浓眉大眼,眼神干净,不像是有半分谎话的样子。白葭想了想抬头去看头顶的太阳,暗自算了一下时间,眼中不由焦灼起来。
不行,赶不及的,时间太紧了。自己又不熟悉这里地形也不知这一去城北要花多少时间。
她思前想后不得法,最后眼神又落向了面前的小少年,“你知道大营在城北的什么地方么?”
“知道。”少年笃定的点头,“我以前一直偷偷去大营看我兄长练兵。”
白葭略一思索,依旧问道,“那你知道圣女和叶阑声被关在什么地方么?”
那个小少年想了一下,向着白葭点点头,开口,“圣女姐姐在偏殿。阿叶哥哥的话,好像是被关在了白台旁的蒙阿狱中。”
高台大殿的背后有一颗参天巨树,而巨树旁边便是那白石垒砌的白台,白台中心有一个镌刻着古怪纹路的白色石柱,上面缠绕着交错的漆黑锁链。
白台终年隐在高台后的阴影里,又因蒙阿狱里的重罪之人皆在此受刑,因此常年有种灰蒙蒙的冰冷死气,从高台大殿看去只觉得森冷而寒栗。
“我和你一样,也不想圣女姐姐有事,但时间紧迫,我们这样好不好——你去城北大营搬救兵,而我呢,去想办法拖延时间。”白葭轻轻按住小少年的肩,和他清澈的眼眸平视,循循善诱的问道,“你一定要尽快通知到李军师,这个你能办到么?”
“能。”少年干净的眼瞳中苒苒升起一抹自信的光亮,他下意识的挺起小小的胸脯,一口应道。
“好。”白葭顿住,看着眼前这幅依稀熟稔的眉眼,忽的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少年不知白葭何意,表情懵懂的眨了一下眼睛,老实的回答,“李先河,我叫李先河。”
李先河?
白葭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几秒后浮现出李问真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来,她微微吃惊的看向这个小少年。
——莫非这个小少年便是李问真那个留下记载书册的先祖师爷,李先河?!
“你怎么了?”李先河见白葭一脸呆怔的盯着自己,一脸迷惘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葭回过神,对他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一下他瘦弱的肩膀,“你快去吧。”
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一点头,便如同一只灵活的松鼠一溜小跑而去。
白葭直起身,目光从那个迅速变成一个小点的身影遥遥投向北面的天际,慢慢握紧了袖间的龙骨。
那无垠的天空之下或许此刻正进行着一场绝烈的厮杀,硝烟漫天,使得那片穹宇显出微微的灰色。
在这番对话结束后,心中有了决定的白葭渐渐平息了片刻前的头脑发热后的那份慌乱和焦灼,终于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考。
李良歧如今所对抗的是那如同修罗恶鬼般凶残可怕的垢面军,而若他一旦知晓琼盏和叶阑声的遭遇,必然会不顾一切的赶回来。毕竟,在他看来他们两人的命比客尔伽的全部性命重要的多。
白葭并不是李良歧,但她也从来都不赞同那种因为大多数而舍弃牺牲少数的做法。
在她看来群体的性命和个体的性命同样重要,并不存在贵贱高低和值不值得。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价值的,没有谁理所应当被牺牲,生命的价值根本不应该被计算,也更加不应以数量为计量,那一点都不公平。
龙骨沁凉的剑柄在手心冰冷而坚硬,白葭咬了咬牙,在悬灯巷中毅然转身。
“回溯的意思是回到过去,在那里你会受伤也可能会遇到意外。”
白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太昭的话,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一回头,便是向着不可预测的危险而去,但她这个时刻还是决定回头。
“白葭。你生来没有掌纹,拥有这个世间无法预测的‘瞎命’,你既是这个天地因果规律的一个变数,也是一个轴承,能推动也能制动,当然也能改变。记住,你回溯的是真实存在的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取决于你的所做出的那个决定。”
她不是榆木脑袋,知道太昭那看似叮嘱的话实则含着警告。她并不是什么救世主,也没有想要拯救众生的圣心,更不想因自己去改变过去而让一系列无法控制的连锁反应产生,她只是向弄清数百年前的过往罢了。
原本她只是这么想的,然而这一场如同漩涡一般环环相扣,始料未及的变故却让她毫无办法去置身事外。她依旧不想改变什么,可就是不能因此而放任自己不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