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40)
“叶阑声,你和李良歧多次进入高台大殿,明以商议要事觐见为由,暗中不知道行了什么苟且龌龊的勾当,料想是必然早已和这个□□下作的女人不清不楚。别以为李良歧帮助客尔伽击退过几次外敌,你们便可以嚣张起来为所欲为。”
说话的是杨果。她原本便上扬的眼角在说话的时候刻薄的挑起,一双眼睛咄咄逼人,如同毒蛇吐信。
“对,对。我想起来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瘦弱小少年在人群中踮起脚尖,举高了细细的手臂,不断挥动着,那稚嫩清亮的声音让人们纷纷转过头去。
“听我兄长说,前次与妲古苏那场寡不敌众最后却反败为胜的战役中,他亲眼看到李军师在战场上施法,以一敌百,一个人徒手歼灭了数不清的敌人,兄长还说李军师当时浑身染血的样子可怕至极简直就像个怪物。”
小少年在人们的目光中声音明朗稚嫩,咬字清晰却让空气一寸寸沉闷无声下去。明明这是一个听上去相当荒诞离奇的说辞,但此刻所有人都好像憋着一口气一般,无声的相互对望,大气也不敢出。
宁宵与隐没在人群中,人们连成一气的慌乱愤慨的指责在他的耳中仿佛美妙的乐曲,这场信任的分崩离析的好戏虽在他意料之中,但也让他心情大好。可这少年此刻的话让他莫名在意,他想了一想,转眸看向石台之上的叶阑声。
石台上的叶阑声身体已经全然失去知觉,然而闻言,心中却是一凛,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几乎也要停止跳动。
师兄他居然强行破去了束封的咒术?
“我记得你的兄长是,李甘地。”开口的是族长尚乌,他看了眼那个以一条蓝布带作为抹额,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若有所思的抿紧了嘴唇。
“是的,我的兄长是孙沉将军手下李副将。”说起自己的兄长,那个小少年微微挺起胸膛,脸上有骄傲的神采。
可是,此刻这个被人群情绪所感染的懵懂小少年全然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番言乱推波助澜了之后的一切,而在目睹了一切发生的一切后,那段残酷的黑暗最后也将一直伴随他不死不休。
“李甘地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胡言乱语的,这么说,那李良歧……是怪、怪物……”许久之后,有人欲言又止一般低低发声。
这是人们那一刻心中猜想却没有说出来的,此刻被这番直接说出来,人群均是压抑着一般极轻的倒吸了口气。
“大家都别说了,先不管真假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在这里拖延下去,否则若等到李良歧或孟楚衍赶来,为了这个下贱的女人,又不知要做出什么来。”不知谁忽然叫道。
叶阑声怀抱着琼盏在石台之上纹丝不动,听着人群中七嘴八舌,一声接一声爆出的话语,失去了身体知觉的他却不知为何恍惚感到了记忆深处那一阵寒彻心扉的冰冷。
十岁那年,他的父母被凶匪当场斩杀于酒寮内,那些须臾前热情攀谈的人却只顾着抱头鼠窜,全然无人施以援手,而后更甚至搜刮剥除完有小利可图的外衣物品,把年幼的他连同死去的父母一同扔在了乱葬岗。
在乱葬岗度过那个凄冷雨夜寒彻骨髓,成了他之后无数个日夜的幻觉。而此刻,那种喘不过气来的阴冷再次袭遍他全身。
面前的这些人曾经如同信仰神祇一般那样全心全意的追随高台大殿中的琼盏圣女,那般唯诺虔诚到几乎卑微,而如今却能眼也不眨的说出如此难听可怕的话。
同样的人却有两副截然相反的真实面孔,真是讽刺而可怕。
“等不到了,无论是李良歧和孟楚衍,还是那个小丫头木清瑶,他们都等不到了。”
尚乌族长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痰,说话不但有些含糊不清,还夹着一种压抑着什么的低低咕碌声。他看向石台之上的两人,满是沟壑的眼角一抽,浑浊的眼中竟似闪过一道精光。
“先把他们两人带出这殊途,回到地面上我们再商议进行天审,一切我们还得请示和听从神的旨意。”尚乌扬声缓道,向着为首的两个青壮年点头示意。
那两人会意族长的意思当即上前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靠近石台时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眼。
其中一人试探着伸手抓住了叶阑声的胳膊,却见他毫无反应,在半拖半拽的把他和琼盏分拉开后,诧异的嘟囔道,“奇怪,他们好像不能动弹。”
另一人慢了一步,闻言眉目一喜,搓了搓双手上前,低声道,“那正好,否则我们就算一齐全上还不一定制得住叶阑声。”
叶阑声被拖拽离后,他怀中的琼盏向是一具木偶一般,便脸朝下瘫软的滑倒于石台上,在那青壮年并不轻柔的动作里,她身上那件破碎的白袍倾落了下去,露出琼盏晶莹光洁如同美玉的脊背,旖旎的春光在晦暗的火光里若隐若现的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