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628)
其一,听说戎族汗王有个极受宠爱的独女,年岁尚小,这周文先生请去漠北,必定也要教一教那戎族的公主。
其二,戎族人里会说周文的人并不多,能以为汗王选周文先生之名出使赵国的人,必定是戎族人里颇具才学又很受汗王宠信的大官。他既受汗王信任,便不能找个草包回去复命,但若他领个博学多才的人回去,又难免不会害怕他自己的才学被他亲自选的‘周文先生’给比下去,从此撼动他才戎族王庭里的地位。”
恕儿听得有趣,不禁感叹:“你还是这么会讲故事,赵王也还是这么通透。”
刘璟继续道:“这可不是书上看来的,是我编、我演的,怎会讲不好?
赵王说了这两件事后,我便立即想出了对策。
其一,既然要给那年幼的公主授业,便不能是个玉树临风的,也不能是个老态龙钟的。前者容易招来祸患,后者不易留住学生。
其二,能让这位十分纠结的戎族使者离开两难境地的人选,必要既有真才实学,又永远无法超越他。”
恕儿道:“所以,找个才华横溢、样貌不俗的断袖,便不会入了公主的心。但你又怎知如此之人无法挡了宠臣的路?”
刘璟道:“我曾抓了几个戎族人养在宫中教我戎语,又寻来许多有关戎族的史料来读。要学好一方语言,自然不能只学说话写字,更重要的是了解他们的想法和规矩。
戎族王庭的规矩是,犯过者不能为官,身残者不能为官。而戎族虽无明律,但是在他们眼中,断袖与身残无异。所以这样的‘君王师’,纵然再有才学,也无法在戎族王庭入朝为官。”
恕儿道:“这便是戎族人应向九州人学习之处。其实九州列国甚是包容,女子可为君王,断袖亦可名垂青史。”
刘璟道:“戎族人善骑射、讲信义,人人皆勇士,也有值得九州人学习之处。”
恕儿不禁噗嗤一笑:“你如此说,倒真有点‘君王师’的样子。”
刘璟笑着:“未担过君王责,怎能做‘君王师’?古往今来,称职的‘君王师’,的确找不到几个。可惜我禅位后,并无傍身钱,只得乔装打扮,领此头衔,蹭个车马路费来找你,可不是真要给那赫兰野授业解惑。”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刘璟的语气如此轻快愉悦,寒风中,恕儿心头一暖。漠北草原的雪,好似与儿时白玉宫中的雪并无差异。
恕儿转念问道:“既然你想灭了宋国,又为何禅位于宋怀王呢?”
刘璟叹道:“那时我去楚国找你,就是想用宋国的玉玺从林璎身边换一个你。可惜……天不遂人愿,林璎一死,楚宋只得兵戎相见。毕竟林璎算天算地,也未能算得出我的身世,生生断送了楚宋百年的比邻情谊。
楚宋已经兵戎相见,若我将一盘散沙的宋国交到楚国手中,谁能保证楚军不会屠戮宋境?我虽想灭宋国,却不想生灵涂炭。我禅位给曾经的宋怀王,起码他一定不会伤害宋境之中的百姓。而且他手中并无兵权,赵国公主绝不会让他以宋怀王的身份再回到宋国去。我走之前,已经确定宋国上下没有人可以让宋国东山再起。如今的晋阳关内,真的只剩下赵国和楚国。
你应该还未听说,赵王已改国号为‘赵宋’,楚王也跟着改了国号为‘楚周’。”
第四百四十二章 是非成败(上)
昨夜吉布长河边的风究竟有多冷,恕儿已经记不清楚。她只在模糊的意识里记得一个很熟悉、很悦耳的声音。
那声音越过年年岁岁,越过万里之遥,低柔地贴在她耳畔:“恕儿……世上再无宋王刘璟……我的身世,早已无据可查……到头来,被困于身世之谜的人,竟然是我……”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对她说话的人,可是再怎么努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以至于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否已经睁开了双眼。
此时一只微凉的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又缓缓为她把脉,动作极其温柔,却又不失力道,指尖的触感有些粗糙,不似女子。她恍惚地猜想,这个男子的手若不是常年抚琴,便是常年操练兵刃,怎得还会把脉呢?
她听到那人叹了口气,又听颜笑说:“到晌午恕儿还未醒,应是高烧不退所致。骆医师,这可不是瘟疫吧?”
诸葛从容的指尖留恋在恕儿的手腕上,摇了摇头。
颜笑舒了口气:“不是瘟疫就好!那定是受了风寒。”
诸葛从容挑眉,眼中露出疑惑。
颜笑道:“骆医师是想问她为什么受风寒?昨夜外面又下雪又刮风的,连戎族人都早早回了各家的毡帐里,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吹冷风吹了一整夜,到凌晨才回来,能不受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