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587)
被重重包围的孤城里,等待军令的兵士们一会儿唱一唱古老的歌谣,一会儿遐想着公子愆神仙般的功夫,遐想的尽头,变成了他们的楚王殿下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又是个不拘一格任用罪臣之后为相国的贤君。
刘瑢心中叹道:“义父,今日得见楚军兵士的样子,我才忽然明了,临险境而众人无惧,才堪称万众一心,强国之民。楚国的君臣姐弟,刚柔并济,赢了民心,固了民心,安了民心,何愁天下不归楚?
恕儿,天下与我,你会选哪个呢?
可笑我早已没有了问你这句话的资格。”
第四百一十三章 美人难关(下)
且说这日非节非庆,楚国都城临江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烹牛宰羊,每家每户皆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昭凰宫里也置办了大宴,乃楚王为其弟安邑王东方愆接风的庆贺之席。
楚国三公九卿盛装赴宴,东方愆却穿着朴素无华,头顶青玉冠,一袭白布衣,连兵刃也未佩。若他腰间不系鎏金带,走在街上,都未必有人认得出这个年轻人便是楚国甘俯一人之下、实为万人之上的安邑王。
见过其父东方毓的文武官宦,难免交头接耳:“你们瞧,近年来,公子愆愈发像他的父亲了。”
“英雄出少年,安邑王的确少年英雄。先毓王的子女,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女中豪杰,看来,先毓王是深藏不露之人。当年朝野上下无人支持他登楚王位,如今他的女儿稳坐千秋殿,深得民心,他的儿子军功赫赫,又敢独闯虎穴擒贼,一双儿女竟为楚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倒也不枉他得了一番楚王之名。”
“先毓王在先睦王麾下时,曾也是楚国最有名的谋士,自然是深藏不露之人。”
“公子愆身边那个年轻的江湖人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是谁?”
“我记得公子愆在婚宴上也与那个江湖客颇为熟络。”
“听说是璇玑孤岛诸葛世家的新岛主,名叫‘诸葛妄谈’,武功极好,师从卫王诸葛遁迹。”
“难道公子愆闯戎族人的大营时,唯一带的护卫便是他?”
“估计是。”
“那为何没有赏他军功?擒了戎族汗王,可是极大的功勋。”
“听说此人向来行事低调,虽与殿下和公子愆都熟识,但除了公子愆成婚那日,他从没在临江露过面。大概军功于他这样的富贵江湖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吧!”
“唉,说到此,可叹那卫王、齐王,放着好好的富贵江湖人不做,偏偏要复国!结果义父义子二人命丧绝世峰,真是令人扼腕。”
席间少言寡语的楚王东方恕,虽然目不能视,却能耳听八方。
几个老臣适才这番对话,都被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听着他们的感叹,恕儿闭着眼睛,抿着酒,眼前闪过一幕一幕的斑斓画面……母亲、父亲、弟弟、夫君、义父……
正沉浸在梦境般的记忆里,楚相陆脩忽然问道:“敢问殿下何时去见一见那戎族汗王?戎族几支大军围在宜德城外,自从丢了汗王,他们又如饿狼一般进攻宜德数次。宋军故意置之不理,宜德虽然粮草充沛,但城中军士染疫者日增,恐怕守不到开春。”
不等恕儿回答,东方愆道:“陆相,不是我为宋国开脱,但是宜德城中瘟疫肆虐,我麾下的精锐尚且不敌这场瘟疫,更何况是连连被我打败的宋军。戎人围攻他们的旧都城,他们就算是想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场仗,只能靠咱们自己。”
恕儿低眉道:“不论宋国是否出兵相助,也不论宋国是否故意不相助,我决意不会让戎族人的马蹄越过楚水,践踏楚国寸土。”
东方愆点了点头,对恕儿道:“姐,你不必忧心。戎族汗王都在这昭凰宫里了,咱们楚国不乏能言会道的辩才,他又勉强听得懂周文,若是能找人与他说清楚利弊,说服他撤军,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
陆脩道:“安邑王莫怪臣直言,但臣以为,戎族汗王领兵万里迢迢从漠北狼城打到宋国旧都,眼见就要打入咱们楚国,怎会轻易撤军?安邑王擒他入楚确实是上上之策,但若要说服他撤军,便是要将千载难逢的丰功伟业从他囊中夺走。若换做是臣,臣宁可独自死在楚宫,也不会让一路东进的袍泽将士撤军。”
恕儿道:“陆相说的有理,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易撤军。但不论如何,那戎族汗王本人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是占有主动之权。若是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能不试上一试就轻言放弃?戎人横扫九州是他们的伟业,但我们若是能说服他们撤军,便是我们的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