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566)
去过楚国的宋兵笑着说:“小弟本以为咱们大王去楚国真的是为了他的女人和女儿,没想到咱们大王是用计引出了楚惠王!楚商这些年骗走了咱们宋国多少银钱货物!楚惠王不管,咱们大王自然是要去管管的。”
守城军的兵士举着酒碗附和道:“随咱们大王去过蜀国的那帮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大王出手,逢局毕胜!”
店家走过来添置酒菜,与官兵交谈道:“各位官爷,依小的看,其实咱们大王也怪可怜的,自家的女儿被囚在楚国不能回来,自家的女人偏又野心勃勃地当了楚王。就算咱们大王去楚国真是去接那母女俩回来,依小的看,也是人之常情啊!”
另一个去过楚国的宋兵道:“店家说的是,当初我随大王去楚国时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男人去接妻小,有什么错?就算变了心的女人接不回来,自家的女儿总要接回来好吃好喝地养着。咱们大王胸怀天下,也很顾家,真应该是天下男人的典范!”
守城军的兵士说:“我家中有两个闺女,和咱们大王的女儿差不多年纪。她们的娘呀,本来是家里给我说的亲,我也没觉得她们娘有多好,可是现在想想,她们娘每天在家烧饭洗衣,又勤快又本分,自然也能把我那俩闺女教养成勤快、本分的姑娘。不像咱们大王的女儿,放在楚国给那个女人教养,能教好才怪!”
“听兄弟你这么一说,也难怪咱们大王想要把女儿接回来教养!现在那位楚王,作为女人,名声不好,作为母亲,又不许一家团聚,作为君王,就更是荒唐!她一登基,居然就让她弟弟领兵伐宋!”
“的确荒唐!她在楚国除了她那个还算能征善战的弟弟,还有谁可倚仗呢?她弟弟若是死在咱们宋国,恐怕楚王之位又要易主了。”
“你们说,那个公子愆号称武功高强、能征善战,却比咱们大王如何?”
“这还用问?咱们大王也是武功高强、能征善战!而且咱们大王有勇有谋,比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公子愆厉害百倍千倍!”
邻桌的宋国兵士聊得热火朝天,刘瑢将碗里烈酒一饮而尽,心中百味杂陈。
他既想杀了宋王,又不忍让恕儿那无辜的女儿没有父亲。更何况,他曾答应过恕儿,永不伤害宋王刘璟。
恕儿,多年来,你应有许多次机会手刃刘璟,但刘璟至今仍好好地活在世上。我坠崖,义父死,齐卫亡,蜀国灭,就连林璎死后,你也都只是遣将伐宋,并没有亲自去杀他。可想而知,恕儿,刘璟在你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
白玉宫里秋风尽,满目萧索,长街清冷,唯有宋王刘璟一人独行。
父亲弃了他,母亲瞒了他,祖母骗了他,所思所爱皆离他而去。就连自小信任的近身侍卫都违背了他的旨意!
他们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国,可是他们又置他于何地?
宋人敬他,世人惧他,爱人恨他……
只有他知道,宋人之敬,应当属于骗了他的祖母。世人之惧,应当属于心思比卫王还要诡谲,戏他于股掌之间的楚惠王林璎。西施文学
恕儿,你恨我入骨,视我如粪土,终究还是我的错。儿时,我不该与你走散,令你独自在外劳苦。少时,我不该与你相逢不识,不该在你面前娶了两个女子。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来迟,又或是无能为力,甚至是一次又一次辜负你的信任!
可是……那些时候,我要尽宋王之责啊!
我又怎知终有一日,对我而言,竟然会家非家、国非国、我非我!
这一切,除你之外,我无人可说。而你,既已不信我,又有何理由听我诉说?
宫门前,凌飞牵来绝尘,刘璟冷冷道:“不要再跟着我。”说罢便跳上了马,不顾城规,在玉都之中扬鞭疾行。
凌飞亦上马追去,却与刘璟保持着距离。
城中百姓见为首策马的男子气度不凡,冷面如霜,于是很快反应过来,那便是他们的宋王殿下,皆驻足去看,又觉驻足不够,便恭敬跪下行礼。
刘璟驭马冲出城门,驶过城郊一家酒肆时,酒肆中的兵士一眼识得宋王行装容貌,举碗欢呼道:“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刘瑢与薛繁闻声转头去看,只见官道上的尘土被马蹄扬了起来,而宋王与他的近身侍卫已经行得很远。
薛繁惊奇道:“那是宋王?”
刘瑢微微颔首。
邻桌的宋国兵士喝得微醺,双颊泛红,笑对薛繁道:“小娃娃,放眼九州天下,还有谁能敌过咱们大王的威风?你看见没有,咱们大王骑的马,叫做‘绝尘’,咱们大王佩的剑,叫做‘孤行’,咱们大王弹的琴,叫做‘穹韵’。大王是不是很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