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539)
刘瑢拽住了他的衣袖:“这火烧得正旺,以你我二人之力,根本止不住。咱们得去山庄找人来救火。我不认得去山庄的路,所以才在此处等你。”
薛繁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刘瑢的拐杖,说:“不弃哥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跑的快,我去找人就好。”
刘瑢又一次拽住了薛繁:“带我一起去,我也好认认路。”
薛繁问道:“万一等咱们回来时,火已经把屋子和院子都烧毁了,我爹和我姐姐责骂我怎么办?”
刘瑢指了指身边的一摞书籍和书籍上的一张琴:“贵重的东西都在这里了,火烧不过来。院子四周空旷,火也不会烧到远处的药圃。”
薛繁只得带着刘瑢一起往药王山庄方向慢慢行去。
小径隐秘,穿过野花纷繁,再到竹林幽凉,走罢一段深林,才又见远山青翠。
刘瑢走得气喘吁吁,腋窝夹着拐杖的部位已磨出了水泡,左腿也十分酸痛。薛繁见他如此吃力,几次劝他留在原地等候,刘瑢却还是坚持要一起去山庄。
远远看到山庄的院落时,薛繁道:“不弃哥哥,你真是人如其名,好生倔强!现在你能看到山庄了,这条路你也认得了,你就坐下歇一歇嘛!”
刘瑢用衣袖擦了擦额上和颈间不停滑落的汗水,才发觉整件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他理了理披散的长发,勉强笑道:“我没事。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去山庄亲自拜见你爹,实在说不过去。”
薛繁道:“你这哪里是急着去拜见我爹?”
刘瑢继续蹒跚而行:“不然呢?”
“你不想娶我姐姐,自然也不是急着去找她。”
刘瑢知道薛繁一向聪慧,也不瞒他:“我的确是想早日去见见我师父。”
薛繁并不知刘瑢的身世,自然也不知道刘瑢所说的“师父”,便是他的义父——卫王。
薛繁边走边道:“依我看,反正这时候山坳里的小院估计已经烧毁了,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你师父,你才能放心。不过我爹吩咐过,谁都不能去打扰那位大伯,他还特意叮嘱,尤其是你,绝对不能去看那位大伯,否则惊扰了他,对他的伤势很不好的。咱们悄悄在他屋子外面看一眼就好。”
刘瑢答应道:“好。”
此时好不容易走到了药王山庄,刘瑢正要随薛繁进去,却被门口的仆役拦住了。
仆役朝薛繁恭敬地行了个礼,又看了看他身侧拄着拐杖的陌生男子,问道:“少爷,不知这位是……”
不等薛繁回答,刘瑢已低头行礼道:“在下骆不弃,承蒙薛少爷引荐,特来此处求医。”
薛繁虽觉得不弃哥哥的回答有些奇怪,却也挑不出毛病,只得点头附和道:“是的。”
仆役不再追问,两人便走入了山庄。
薛繁见四下无人,低声对刘瑢道:“我忽然想到,你养伤的地方,可是药王山的绝密禁地,只有我爹、我姐姐,和你我四个人知道那处禁地的位置,所以咱们不能随便找人去救火。我先带你去见你师父,然后我再去找我姐姐。”
刘瑢点了点头,继续跟在薛繁身后。路遇几个仆役,都没有人认得刘瑢,却也实在怪不得那些仆役。
六七年前,他来过这里。那时的他,风华正茂,是座上嘉宾。他在山庄里与蜀王乌邪比剑,几十回合不分胜负,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刘瑢想:“大概山庄里的仆役只记得他那时候的模样。如今的他,容貌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体态大不如前,无需易容,在旁人眼里,也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被认出来,传扬出去,便辜负了薛掌门将我隐匿在药王山里的一番苦心。”
薛繁带刘瑢来到一处隐蔽的院落。院门关着,却没有上锁。药王山庄里有许多这样的院落,都是九州列国前来求医的病患所住的临时居所。
薛繁轻轻推开院门,示意刘瑢进来。
刘瑢左脚踏入院子,右脚却被门槛绊了,当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薛繁急忙扶他起身。刘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理了理头发,才朝近在眼前的屋子慢慢走去。
义父……小瑢来看你了。
小瑢走过来看你了。
透过门缝,刘瑢看到素雅的屋子里摆着一张竹榻。竹榻上平躺着的男人,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动不动,长发枯槁粗卷,黑白夹杂。
屋内陈设整洁,还放着几枝新剪的白色桃花。阳光透过门窗洒到屋内,洒到男人的脸上,令刘瑢觉得岁月宁静平澈,仿佛只要像小时候一样,唤“义父”二字,义父不论是在看书还是睡觉,都会简简单单地应一声“嗯”。
刘瑢的脸紧紧贴着那一道竹门,远远望着屋内静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