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283)

作者:虞安逸

恕儿虽然有些累了,但是她喜欢听那些陈年过往娘亲与爹的过往,还有他们与义父的过往。恕儿勉强睁着眼睛,问道:“所以娘就是那个时候,在昭凰宫里,与爹一见钟情的吗?”

林珑的笑意温柔甜蜜,犹如芳心初动的少女。她点头道:“是。那时候,我正和哥哥一起去赴宴,我们在昭凰宫里最老最大的一株银杏树下,遇到了诸葛老爷、遁迹和你爹。昭凰宫里的银杏叶像满天满地的金扇子,你爹一袭白衣,腰带与秋高气爽的蓝天是同一个颜色。”

恕儿回想着东方大人的模样,温文儒雅、气定神闲,他年轻时,的确应是个俘获芳心,易如反掌的玉面少年郎。恕儿虽然困倦,却仍笑看着林珑,问道:“那当时娘亲怎么没看上诸葛岛主,而是看上了我爹?”

林珑抿嘴而笑,说:“因为遁迹不苟言笑,而你爹,眉眼温柔,总能令人如沐春风。其实,如果不是邻宋国强,父王怕宋国日后会攻打楚国,也不会让我嫁到这里。你外婆,也就是当时楚国并立两后的其中一后,是很中意你爹的。她对我说,只要是我中意的人,就算是江湖浪子,她都不会阻拦。可惜你外婆去世得早,我为她守孝,便要等到孝期满了,才能去向父王提婚事。但孝期未满,我却等来了宋国的婚书。”

恕儿暗自叹息,声音则在困倦和疼痛中渐渐微弱:“娘亲……你虽未与爹成婚,但你们恩恩爱爱,生了一对最可爱的子女。娘亲,你再给我讲讲,你和爹少时的故事吧……”

林珑见恕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便如小时候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一般,语速舒缓,不急不慢

恕儿,那年秋天,昭凰宫的银杏树下,一个叫东方毓的少年,笑对我说:“我与叔父和遁迹一样,也姓个复姓。”

我不屑一顾地抬头看着他,故意挑衅道:“复姓有什么了不起?我姓‘双木林’,是楚国最尊贵的姓。你没看‘楚’字上面,就是个‘双木林’吗?”

哥哥与诸葛老爷和遁迹三人走在前面,我和那个白衣少年,一边斗着嘴,一边落在了后面。

他笑说:“听说楚国的九公主,单名一个‘珑’字,不然,我叫你‘双木珑’?‘木木珑’?”

于是,那个少年,叫了我一辈子“木木”……

诸葛老爷每次进宫,就算遁迹没来,那个叫我“木木”的少年,也一定会跟着来。每次进宫,他都从宫外给我带很多好玩的东西。他还送了我一幅他爹所画《楚越山水图》中的“虞陵山涧”。他在银杏树下,一边让我赏鉴那幅“虞陵山涧”,一边给我读着《楚越步行迹》中的“虞陵篇”。

他说,如果有一日我能随他去虞陵,他一定带我去看这些风景。

可是我至今都还没有去过虞陵。

你爹的琴弹得不如我好,但是画技得他父亲的真传,是很好的。他求我给他弹琴,我弹琴,他便坐在一旁,为我画像。

他画了很多我的小像。有些送给我了,有些没有。

从秋到春,银杏叶落尽了,柳絮也飞散了,我和他虽然见面不多,但彼此倾慕,私定终身。

他说,等我年满十六岁,就让诸葛老爷帮他去问楚王,求娶九公主。

后来,我无奈嫁到了宋国。他知道我比谁都难过,所以他没有表露出难过之情,而是一路追随我到宋宫之中。我与宋怀王的圆房之礼,宋怀王喝醉了,没有来,掀开我红绸盖头的人,是悄悄溜进宋宫的……那个叫我“木木”的少年。

林珑见恕儿睡梦香甜,心中忽然万分温暖。

第二百零一章 暗香浮动(下)

刘下了朝会,听说恕儿醒了,便匆匆赶来了不梦阁。阿杏对他说,公主早晨时醒了好一会儿,和林娘娘说了很多话,后来又睡着了。刘只好离开,到永泰殿中批阅奏章。可是门外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觉得那是从不梦阁过来通报的宫人。每每抬头,却空无一人。

一纸奏章,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被他扔到了一旁。

他起身走到墙角的七弦琴畔,将琴挪到了永泰殿的中央。怀中的曲谱珍珠昨晚已被他清洗干净,他看了一眼,过了十四年之久,他才知道那上面刻的,是一首名为《玉碎》的古谱。

千古江山,一夜玉碎。舞榭歌楼,商女含泪,犹唱旧时琴曲。

楚越巴蜀,陈宋赵卫。齐州建国,白玉高台,遥望烽火如瀑。

洛华无忧,付之一炬。七弦俱断,回首堪觅,宝剑残刃何处。

披我战甲,磨我锈刀。单骑夜行,山水尽头,周王此去无踪。

曲调凝重,仿佛夜幕碎裂,寂寥万世。那挥之不去的伤痛,比《明月谣》的淡淡忧愁和百年相思,还要令人心酸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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