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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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白玉宫中,刘拿着刚从秋场军营递过来的军报,盛怒之下,手都在发抖。
什么叫“一股天兵,自西岭而降”?
他在永泰殿中踱步,眉头紧锁。勋丰郡雁城已破,而那养马的灵壤,也被洗劫一空。灵壤的所有马厩,连马带人,都加入了那股“从天而降”的复**。难道给宋国养了三十年马、拿了宋国三十年俸禄的人,竟都是齐卫旧人么?两万复**孤军踏入宋境,履勋丰郡如若无人平地,打到隆顺郡时,竟已经成了三万将士!
凌飞牵着两匹马,匆匆而来,在殿外便喊道:“殿下,去秋场吗?”
刘扔下军报,披上绣有金色龙纹的黑貂大氅,大步踏出永泰殿,一跃上马。
玉都之中,严禁骑马疾驰。擅自骑马,玉都城衙罚二十棍,马上疾驰,则罚五十棍。
今日的玉都,却有两个男子骑马疾驰而过。两匹白马,如若神驹,马上的两个人,一个黑氅飘扬,青丝万千,一个铜冠束发,仗剑而追。
街上行人慌乱避让,又都不免在马蹄掀起的尘土中,向那两个人望去。他们知道,能在玉都骑马的,只有宋国国君。而他身边仗剑紧随的人,一定是他的贴身护卫,丞相凌墨大人之子,凌飞。
他们不知国君为何急匆匆朝玉都北城骑马疾行而去。难道,复国盟军打进了宋国?
刘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问紧随其后的凌飞道:“隆顺郡守找平昌王借兵了吗?”
凌飞答道:“借了。平昌王府的西北腾勇军,一共六万人,兵分两路,三万去了隆顺郡,助隆顺郡守抵挡那三万来势凶猛的卫**,一万去了靖安郡,准备守住东阳,只有一万人,留在了西北,以防赵陈两国有异动。”
刘怒道:“程桂那个糊涂郡守!那股子卫**,连勋丰郡里易守难攻的丘陵城池都能行云流水而破,定是对我宋国境内的布防十分熟悉,才能游刃有余!隆顺郡一马平川,他们卫**又填了一万新兵,隆顺失守,已是必然!平昌王就是把六万腾勇军都调到隆顺郡,那股子卫**也根本不会与腾勇军正面相交。他们轻骑疾行,一定是直奔卫国故都东阳而去!勋丰、隆顺,都只是顺道路过而已!”
凌飞在刘身后奏报着秋场军营的其他军报,诸如,陈蜀两国的盟军匆匆撤出了陈国,返回蜀地,勋丰郡的雁城与灵壤虽然被破,却死伤不多,仅失粮草马匹,齐**已达楚境晟王郡内,正与晟王郡中的靖宁军在临江城外对峙……
刘已经在军报中看过了这些内容,此时并不想听凌飞多言。冬日的寒风在他的鬓边凛冽,扬起的青丝,皆是冰冷的愤怨。
颜姑娘,我在摘星台为你抚琴放风,助你离开白玉宫,在众臣的劝说下仍然不下任何逮捕令,我以一己之力助你离开玉都、离开宋国,可是你……你竟跑去嫁了这样一个好夫君!
他若不死在隆顺郡,他若攻破我靖安东阳……颜姑娘,不要怪我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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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黑白两道(下)
楚水之上,诸葛氏的乌篷船,随波摇曳。夜幕已落,恕儿点起船中烛灯。
林璎手里把玩着红色瓷杯,酒杯之中,还剩最后一口酒。他看向微弱烛光畔的恕儿,心中暗叹,十二年的百果陈酿,终将与你一起喝完。
恕儿姐姐,初相识,我是话都说不利落的五岁小儿,你是在桔子林中替我打走了几个堂兄的九岁姐姐。那年爷爷崩世,父王让我和我娘离开晟王府时,我很不舍,但因为一路有你相伴,从楚地颠沛到蜀国,又到陈国开店安居,这些年,我其实过得很快乐。
直到你又送我回晟王府,我们横行赵宋两国,拿得了平梁商会头筹,亦惹得了宋国太皇太后,但是实则……我归途忐忑,不是因为思乡情切,而是怕我们一朝分别,便今不能昨。
你七岁离开玉都,尚且对玉都印象不深,我五岁离开虞陵,又能谈得上几分思乡之情?我所思所念,当年是父王,今日,是你。
我自觉一夜老去,不是因为你嫁了人,而是因为,一阵酸楚过后,我又忽然为你感到骄傲快乐。你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如你所愿,得你所得。你我十余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始之,无关风月,风月,亦不会终之,否则,又如何对得起那一段纯真年华、漂泊岁月?
林璎举起红瓷酒杯,眼神温柔:“恕儿姐姐,这壶百果陈酿,滋味缤纷繁杂。最后一杯,就敬你我在陈国繁京一起吃的饭、一起听的故事、一起开的生意、一起看的月亮。”
恕儿微笑着,却不免哽咽。她急忙低头拭泪,却见自己杯中的酒,已经喝完。她拿起酒壶想去斟满,但酒壶里也已经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