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浓(70)
她觉得懊恼万分,如果没有朴正来拉一把,她或许得在云盘岭乖乖等到猴年马月,直到成为洵都那帮人茶余饭后谈资的机会也没有的时候。
果然,从前太傻太天真。
五子望着一年前走过的路,现在她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物是人非的道理,多么沉重而又多么简单。
“我想你会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它会让你触景生情。”
朴正把五子二人领进了她们第一次到云还山庄时所住的院子,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房间里的物什收拾的干干净净。
“多谢,让你费心了。”
五子的目光随意扫了一圈,她的确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在云还山庄,二位可以自由行动。如果要出门,知会一声,我派人保护你们。”
她们就这样在云还山庄住下了,大约在同一时间,洵都以隆重的仪式欢迎神女濋留凯旋而归。
……
“你怎么在这儿?”
住下几日后,五子黄昏散步时遇到了吕宁涛。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吕宁涛是朴正的朋友,云还山庄的常客,出现在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五子,住在云还山庄还真是需要一个理由。
“一人一句,扯平了。”
五子不愿跟他多说,快步走开。
“你是因为紫贝的事情生我的气?”
吕宁涛在后面大声道:“不如停下来听我讲一个可以让你高兴的故事。”
本来可以头也不回地拒绝的,五子却一时心软停了下来,坐在石凳上听吕宁涛说故事。
“我是延宁侯之子,这你都知道。吕氏是江东望族,历来在朝中担任要职。家父不仅袭着延宁侯的爵位,还是世袭的征西将军,统帅五万精兵,结果在今年三月份的一次征战中一败涂地,主帅还临阵脱逃了。吕氏一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打仗嘛,总有输赢,一次无关大局的胜败其实无足道。只是如此惨败有损朝廷颜面,延宁侯临阵脱逃之罪也不能不追究,政敌们便群起而攻之。家父因此被夺爵下狱,经我几个月的疏通打点,几乎散尽家财,才得了份赦罪诏书。只是江东吕氏从此风光不再,风流的吕公子也成了落拓公子了。”
五子听他说完,便道:“你现在逢人便说这个?”
吕宁涛道:“非也。我吕宁涛不是那种会摇尾乞怜的人,只是以为你听了我的惨状会好受些。”
“紫贝不会开心的。”
“你以为我跟紫贝是什么关系?”
五子被问住,她不知道吕宁涛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嘲笑她想入非非。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世上的感情,除了爱慕,还有惺惺相惜。总有人夹在你的亲人和朋友之间,或者早已胜过亲人、朋友的关系,需要你给他留一个特殊的位置。也许,可以称作知己。”
吕宁涛望着红彤彤的夕阳,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紫贝是你的知己?”
五子迟疑着,她对紫贝在那么短的时间找到所谓的知己感到不可思议,竟然隐隐生出一种被抛弃之感。
“有人说五姑娘迟钝,我觉得不止如此。五姑娘非但是迟钝,而且对感情之事一无所知。”
听得吕宁涛的嘲讽,五子大怒,却又隐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奋起反驳的话便没有出口。
“在我看来,五姑娘对于父母之恩、朋友之谊、男女之爱并不是分的很清楚,所以常做些别人眼中的荒唐事……”
“不要再说了!”
五子愤怒地打断吕宁涛的话,“自以为是,你的话太多了!”
“就算是生气,也找不出更好的骂人话。”
吕宁涛不慌不忙补充了一句,他一点都不在乎五子的情绪,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真不懂朴正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这句话才是最致命的,五子听后立即起身离开,吕宁涛也没有阻拦,只是抛出了一句:“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
吕宁涛虽然讨厌,有些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拂袖而去的五子不免思考起他的话。
她与朴正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白吃白喝地住在云还山庄?旁人眼中的她又是何等模样?这些问题要么是没考虑过,要么是有意识的忽略,现在因为吕宁涛的话,都变得迫在眉睫。
爱情对于五子,许是一件迟到的事。儿时的一句玩笑,造就了一段被人默认的姻缘。五子把荣佐当哥哥,荣佐却未必单纯的把五子当妹妹。同时,作为神尊之女、神女之妹,翕教中人与五子的婚姻不可能纯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考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她心里其实有些自卑。杜若、紫贝身后很容易就跟着一群不错的勋旧子弟,各种情书和礼物需要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放置,而她只能面对着随从与猎物,待在一个极为狭小的圈子里。遇到朴正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被唤醒了,又好像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