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46)
岑皛说完,轮到唐阐了,他是笑着说出这话的,就像一个大人对待闹脾气的小孩子,“我可以为你出头,我可以照顾你呀。”
这话像大人给小孩子的一块糖,让岑皛尝到了甜头。岑皛没有考虑更深层次的含义,只是别过头,“我会打猎,会洗衣服,你能照顾我什么?”
很显然,这里的岑皛将“照顾”二字简单理解为生活上的照料,那样的话,唐阐未必比她有优势。而且,顺着这个思路,岑皛找到一个唐阐照顾自己的方面——做饭,她印象中,唐阐做的饭不错,软硬适中,炒菜就不说了。
唐阐不料岑皛想得如此简单,只觉得好笑。他本来想以一个男人对女人说话的方式,来作出这样的承诺,谁知道对方竟如一个小孩子一般,那还不如以大人身份向小孩子承诺呢。
“好好,你洗衣我做饭,你打猎我种菜,都做自己擅长的,行了吗?”
岑皛终于笑了起来,“好主意。”
“那就回去吧。”
“回去。”
唐阐走在前面,岑皛跟在后面,此时此刻,她才确确实实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种像是身边多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的感觉。但大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大树不可以移动,人却可以。所以,人是可移动的依靠。
人的心情可以在瞬间发生变化,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总是感受上的变化。岑皛现在很开心,步子轻快许多,她忽然跑到唐阐前边去,活蹦乱跳像是山上的小鸟。
唐阐微笑着,眉毛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他不用刻意跟上岑皛的步伐,因为岑皛会停下来等他。
回到菜园子,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待唐阐父母回来,四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以后如何应对今日情形。唐阐觉得,不能让岑皛随意进荣府,万一被挑刺的人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岑皛也不愿意去荣府,今日的事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倘若可以选择,何至于到这种地步?她既不受荣家人欢迎,也就不喜欢荣家人了。
唐家父母基本认同唐阐的话,只是有心避免这种情况,身为荣家奴仆的人,又如何能自己做主?不过事先谋个心里安慰,到时候也能顺利接受。
“我会想办法,今天的事不会再出现。”
这是唐阐的承诺,他说的很郑重,表现得信心满满。在场的人,都是明白自己身份的,不过因为他这一承诺而受些鼓舞罢了。
唐阐有去道谢,今天那些帮了忙的人,不能白白帮忙,他也不愿欠人家的,稍微送些礼,客套一番,就此了了。
在一个间隙,唐作勘问儿子:“你喜欢阿皛?”
唐阐漫不经心道:“喜欢是喜欢,可她心里还是个孩子。”
唐作勘道:“阿皛那个孩子,长这么大,也没个母亲姐姐什么的教导,很多事情,不能无师自通。你喜欢她,只怕要吃些苦头。”
唐阐道:“不解风情的小姑娘,不谙世事的傻丫头,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唐作勘表示认可,接着道:“她到底是伏砚荣家的姑娘,又有一半的岑氏血统,不能小瞧了。”
唐阐道:“我只是喜欢她而已,又不是喜欢她的家族。”
唐作勘道:“人的命,一出生就注定了。阿皛身上流的血,就是她的命。不管荣家认不认她,她和她身边的人,都会卷进去。这一点,你该明白的。”
唐阐道:“咱们家还在神都的时候,可是巴不得扯上几个勋旧子弟呀。到了今日,反倒怕了?”
对于儿子的话,唐作勘有一种被噎着的感觉。他当年是因为被牵扯太深,才把几代人的基业统统丢了,如今被儿子提起,真是老脸都要红了。
唐作勘没有恼羞成怒,菜园子这十几年的生活磨炼了他的性子,再去争什么口角,而无法在事实上作出改变,那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他并不想摆出“老子”的架势教训儿子。
唐阐的性子,就是他这个当爹的也弄不明白,所以有时候还是忍耐些好。所以,唐作勘只是默默地看着儿子,等着下文。
没有下文,唐阐走出去了,他去看岑皛,他敲着岑皛的房门,得到许可之后,就那么走进去。男未婚,女未嫁,这样其实很容易搞出流言来。唐阐不会不知道,他在装糊涂。岑皛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对方是唐阐,就去开了门。
本来,这就是唐阐一家的地盘,她一个借住者,不该那么嚣张的。她想着,如果是唐阐,就算是进来看看他遗落下的东西,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现在是晚上,天已经黑了,油灯燃起,岑皛刚才在练字。练习写字,这是极耗精力耗时间的,人心之所以能够因此而平静下来,只怕也是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