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43)
晚饭过后,照例是岑皛和郭良慈一起收拾碗筷,林雰却想要横插一脚。这时候,唐阐忽然道:“你是客人,坐下休息会儿。”
唐阐的语气不是很强硬,却分明透出了不容反驳的意思,让人难以违抗。
“可是她——”林雰不甘心,她把话说了一半。
“岑皛是家父的徒弟,徒弟干些杂活,没什么。”这是唐阐的解释,岑皛很喜欢这个解释。用师徒关系来处理岑皛与唐家,很自然。
林雰嘟嘟嘴,很是惊讶,她显然还有话要说,到底没说出来。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唐阐这句话,及时安抚了林雰,大喜的林雰,不再纠结于岑皛的事。
岑皛在厨房里默默洗着碗,她想着林雰在饭桌上的态度,又想着唐阐的话,一颗心没法平静下来。
“阿皛,放宽心。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不能斤斤计较。”郭良慈在一旁道。
岑皛听了,好像是那么个理,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洗碗上。她想,现在已经是唐作勘的弟子,不能太任性。
正屋里的林雰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唐阐拿来灯笼,送她回去。对于这样的事,唐家也好,林家也罢,习以为常了。
从菜园子出去,要经过大片的稻田,那是没有人的地带,视野也算开阔,可以看见远远近近的灯火。像林雰这样的人,就是一个人摸黑回去,也是够胆量的。
今天不用摸黑,天上有月亮,照得大地朦胧一片,凉意沁人心脾。这种时候,正宜做贼。唐阐不是“贼”,他老老实实地打着灯笼,给林雰开路。
“阐哥哥,”林雰忽然停了下来,娇滴滴地叫唤着,欲言又止。
唐阐驻足,转过身,问:“怎么了?”
林雰正别扭着,好容易挤出一句:“阐哥哥,你对谁,都那么好吗?”说罢,定定地看着唐阐,在朦胧的月色下,互相都看不真切。
“你以为,我对谁好?”唐阐悠悠道。
林雰被唐阐的语气吓到了,她不自觉地垂首,“阐哥哥,阐哥哥,你,对谁都那样?”
“我是流放罪人之子,我们不可能的。”唐阐说出来的话,很是冷酷,几乎在一瞬间打碎林雰的幻想。
“可是……”林雰抬起头,咬了下唇,她怎么会不知道身份上的差别?可是,她不在意啊。她以为,唐阐也是不在意的。
“阐哥哥,我也只是屠户家的女儿,我爹说了,他不会计较女婿的出身。”林雰已经带着哭腔。
面对月色下的年轻姑娘,唐阐只是冷冷道:“我在意。”
林雰愣住了,她惊讶地看着唐阐,就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可以感受到那种情绪的变化。他在意,他是嫌弃屠户家的女儿?
“流放罪人之子,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我不想连累任何人。这些年,承蒙你们家的照顾,多谢了。”
唐阐向林雰郑重一拜,这是要彻底断绝往来的意思?林雰急了。
“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以后,还是像从前一般。”林雰急急地道,就算不能更进一步,也不能退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唐阐看着林雰,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前方,“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林雰急得没办法,又不敢耍性子,她认识唐阐的时间不算短,也稍微知道这个人的脾性,一旦翻脸,便无回头之可能。所以,她既不敢闹,又不甘心,心情焦虑地跟在唐阐身后。
唐阐的态度变化,超乎林雰的想象,她不免想到了岑皛,火气渐渐上来了。倘若跟唐阐再无将来,她一定要岑皛好看。
这时候,唐阐忽然道:“刚才,道谢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因为没有回头,无法看到他的脸,也就无法猜测表情。林雰听了,却是欣喜不已,这意味:事情有转机了。
喜出望外的林雰,脚步也轻快许多,一路上叽叽喳喳,也不怕烦人。唐阐将她送到林家,看着她进了门,这才离开。
月色不错,站在田埂上的唐阐,微微仰起头。
第24章 伤心
在那之后,岑皛时常上山打猎,而林雰只是偶尔会来一趟,二人相遇,并无针尖对麦芒那种场面,只是各自心中的别扭,始终挥散不去。
岑皛已经习惯了一边种菜、一边打猎,还要读书识字的生活。菜园子里的生活如此自在,好像已经脱离荣家的管控,又不用管岑家的目光,真恨不得早些知道这个活法。这是后知后觉。
不过,唐家人就没有她这样悠闲。唐阐父母和唐阐本人,时常被差遣到别的地方,做着毫不相关的杂活,反正是荣家奴仆,做什么都是为主人效力了。唐阐因为年轻,时常充任少爷们狩猎时的随从,这也就解释了岑皛在伏砚秋猎见到唐阐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