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20)
“你也是荣家的人?”岑皛惊讶地问,这样忽然增加了一丝亲密感。
“家父在神都得罪了人,全家流放伏砚,给伏砚子为奴,算是荣家家奴。”唐阐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岑皛自幼消息闭塞,初入伏砚城都觉得新鲜,对于来自神国心脏的唐阐,自然觉得无比新奇。
神都,流放,罪人,原来二人同病相怜。
“罪人之子?”岑皛很没头脑地问了一句,她只是听说过“罪人之子”的说法。三哥告诉过她,不要理那些流放罪人,会惹祸。那么,她现在何止惹了祸。
“你怕了?”唐阐定定地看着岑皛,似乎对这种态度习以为常。
岑皛摇摇头,“你给荣家种菜?”
“我们家管着菜园子,”唐阐回答道,“你想做什么?偷菜?”
岑皛摇头如捣蒜,怎么可以这样想她?待她看清了唐阐脸上的笑容,方才意识到那只是个玩笑。
偷菜?笑话。荣家的东西,外人可是碰都不能碰的。岑皛在清醒的时候,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哎,你从神都来,神都是什么样子?”
对于外面的世界,岑皛所知不多,这会子倒是有了求知欲。神都,会不会是个跟伏砚一样的地方?神尊居住的地方,是不是跟伏砚城里荣家的格局一样?这些,她很想问问唐阐,结果唐阐一句话就逼得她没法再问。
“那时太小,记不清了。”唐阐微笑道,面上还有一丝歉意。不过,好像是为了安抚岑皛,他又道:“家父家母都还记得神都的事,哪天有空,请二老给你说说。”
“好啊。”岑皛脱口而出,她惊觉自己在唐阐面前未免太活泼了些,连忙收敛些,“那,你们住哪儿?”
神情收敛了,话却不曾收敛。
唐阐看着岑皛,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岑皛见了,心生异常,这种感觉,好像只有面对他才有。
这时候,厨房那边有人在喊唐阐的名字,唐阐听了,便要离开,在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
“荣家的菜园子,一打听就知道。”
岑皛得了话,生怕别人看见,赶紧溜回柴房,把门关上,再思量着唐阐刚才的话。荣家的菜园子,大约是个跟荣家一样有名的地方,如果有机会出去,稍微打听一番就该知道了。
她这么一想,前途顿时充满了希望。人呐,有了想做的事,就可暂时抛却烦恼。不过,这毕竟是暂时的,尤其是对于岑皛这样的人来说。
就这么见了一面,岑皛心中不甘,她半躲半藏的,悄悄观察着那个小门。倘若唐阐要出去,必定经过那里。但要是在岑皛回柴房的这点时间里,唐阐已经出去,那就十分不幸了。
岑皛还是幸运的,她看到了唐阐推着木板车离开,车上还有挑剩退回来的菜。明明距离不远,明明想要上前再打声招呼,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了,挪不动分毫。一颗心砰砰乱跳,既害怕唐阐看见,又害怕唐阐以外的人知道,内心纠结得要紧。
唐阐终于还是出去了,岑皛那既不能上前、又不愿意后退的双脚顿时解禁,迅速抽了回去,回到她该待的地方。
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关注一个人,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异性。没有任何经验的她,几乎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刘大娘见到岑皛,就气势汹汹地过来,“跑哪儿去了?还不干活去!”
她大概在寻找岑皛,所以生了气,这会子才注意到岑皛的变化,立刻又道:“等等,发生什么了?”
岑皛不理她,说句实在的,她跟这位刘大娘大眼瞪小眼也有些时日了,只怕被她瞧出什么,要是因此被捏住把柄什么,就更不妙了。
刘大娘见岑皛低眉顺眼的,一口气也顺了些,便不再追问,只是打发岑皛去干活,啰啰嗦嗦地数落了一通。
岑皛老老实实地干着活,心在浮动。当一个人开始关注另一个人时,就会不自觉地收集有关这个人的信息,耳朵里甚至会过滤掉杂音,岑皛亦是如此。
在劈柴、送柴的间隙,她听到了有关唐阐的传闻。
据说,唐阐祖上白手起家,由庶人做到了小官吏,到了其父唐作勘这一代,更是与十八勋旧同朝,令人羡慕,只是不知犯了什么事,夺了官位,流放到这伏砚来。可怜唐阐,好好的官家子弟,成了菜农。
那些人议论时,虽然带着一丝同情的语气,更多还是嘲讽。他们又说伏砚这个地方,蛮荒之地,比天还远,只有被流放的人才会来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岑皛听了这些,对唐阐的印象大大改观,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深深刺激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