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唤小厮去请太医，床上的傅湘衡却开了口：“就说我没有大碍，不必劳烦太医，请他回去吧。”

“将军……”夏翊回头望向他问：“看一看总是好的吧？”

傅湘衡干脆躺倒蜷缩起来，再次肯定的说：“陛下的心意我领了。今日就不用麻烦了。送客。”

夏翊陷入两难，看看傅湘衡，又看看小厮。实在无法只得交代：“备些礼给老先生，就说将军见好，刚睡下了。改日再说吧。”

门口的人都退出去了，屋里只留下傅湘衡和夏翊两人。夏翊坐在床边，伸手给傅湘衡按揉虎口上的穴位，帮他缓解胃痛，那人手心里一层薄汗。

夏翊一边揉一边试探着问：“将军真的生陛下了气了？”

傅湘衡紧颦着眉头摇头，叹口气复又点头。

“也算不上生气。这朝堂之上本就是尔虞我诈。天家薄情也是寻常。可若只是我一个人挡枪挡剑也无妨，如今却要牵扯妻小……我有些不平。”

“那将军真的要请辞？”

“嗯……”傅湘衡轻声答应：“年轻时还可以为他肝胆涂地，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如今归隐，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夏翊没再继续问。傅湘衡侧过身自己瞧她的脸色，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意下如何？”

“好……”夏翊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我娘说了，家里有不少田产铺子，衣食无忧。唯一的遗憾……就是以后不能见到将军策马江湖了。”

夏翊说的是真心话。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傅湘衡，就是见他孤身一人去蓟州城救自己的时候。骑在马背上统领万军的傅湘衡，是她记忆中最闪亮的一道光。

傅湘衡笑笑，反握住她的手承诺：“等我好些，带你去塞外。咱们两个一起在草原上赛马。”

这一下夏翊眼睛亮了。她做梦都想再回到草原，在苍穹之下尽情奔驰。若身边有了这人，连混着青草气息的风都要更甜了。

“将军……”夏翊抬头看他问：“以后你就可以叫我阿依夏了？”

傅湘衡含笑点头：“嗯！人前人后都可以叫了，阿依夏，我的阿依夏。”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天还未亮，地上的水汽就蒸起来，热得让人心烦。

夏翊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站在窗户前一看，竟是若莲跪在了正中的石板地上。

傅湘衡一夜咳喘得厉害，几乎没合眼。此刻心口里闷的烦躁。他瞥了一眼窗外问：“是谁？去看看吧。”

夏翊出了屋子，越离得近越发现那若莲面如锅底，一脸怒气。

夏翊不打算走得太近，她如今有了身子，一切都得防范。

她离得远远的问：“将军在休息，你有何事？”

若莲也不请安，只是忿忿的说：“请将军去老太太屋里去一趟吧。老太太听说将军辞官的事，气得哭了一夜，水米未进。”

夏翊叹口气，就知道躲不过这关。她有些为难的说：“将军病着，要不我替他去和老太太说说？”

“哼！”若莲冷笑一声说：“娘子还是省省吧。我们老太太还想多活几天呢。”

屋里的闷咳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傅湘衡扶着门框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喘，脸色憋的都青了。

“咳咳……”傅湘衡站在抱厦下头，扶着柱子咳得喘不过气来，他缓了半天才说：“你去告诉老太太，我今天实在过不去，等过几日一定过去请罪。”

若莲还是跪着，见了他像见了救星一样，双膝着地急着往前挪了几步喊：“将军救救我们吧。老太太说要打发了我们这些人，然后自己去寻死呢！”

傅湘衡痛苦的闭上双眼，喘息都乱了。

夏翊见他在台阶上摇摇欲坠，急着要扶他，无奈自己动作慢，够不着他。好在站在一旁的松岳手急眼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稳了他。

“将军。”松岳抓着他的胳膊看他的脸色，满脸都是担心。

傅湘衡用帕子捂住嘴，一边咳一边无奈摇头。

“扶我……去一趟……老太太那边吧。”

第36章 良辰吉日再拜堂

傅湘衡知道余太君这一关早晚得过，回屋取了袍子披在肩上，本想穿着中衣去母亲房里。站住想了想，还是示意夏翊给他把衣服穿好了。他若是衣冠不整，一脸病容过去见老太太，夏翊不免又要罪加一等。

夏翊给他系腰带时，傅湘衡索性伏在她肩头喘，满头满脸的虚汗。

收拾停当后，夏翊扶着傅湘衡走到隔壁院子。那人一面走一面想，以后应该换一个小一点的院子才好。

到了老太太卧房门前，傅湘衡示意夏翊等在门外，自己径直进了屋。

余太君屋里没点灯，暗得影影绰绰。床上锦被没叠。有一个起起伏伏的影子。高高的房梁上挂着白色的绫子，看来还真是准备好要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