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晴(3)
“老太太,给您请安。”来人抱手鞠躬道:“我家将军让我来迎您。护送您进城。”
“你家将军?可是……”老太太想了想,有些不敢断定,询问道:“可是新兴侯?”
那人又抱拳点头道:“正是从郁大将军。”
老太太有点惶恐。她本想着悄无声息的回乡。落难的寡妇,脸面更是稀罕,她轻易不肯求亲靠友。
“怎么好劳烦将军?”
来人一看就是护卫,举手投足都透着英武。他朝身后的一队人挥手,来人很快把守在两辆马车后。
那人又不紧不慢道:“我家将军说了,老侯爷是自家人,一定要迎的。将军本想自己来,临出城被宫里宣了去,只能我打头镇。您踏实坐着,就快到家了。”
老太太谢了又谢放下帘子,一回头,正对上夏翊带着疑惑的一双美目。
“娘,这个什么将军,是什么人?”夏翊压低了声音问。
老太太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说:“你不知道,咱们傅家是一门两侯。你爹这一脉本是主枝,四代将门,袭了爵位。这从郁大将军名为‘湘衡’,本是江南傅家的一脉,他家当年也落破了。你爹早年间提携过他。没想到这孩子十八岁就披挂上阵,是个将才。几年间战无不胜,硬是自己杀出一片功名来。年纪轻轻就封了新兴侯。眼下正烈火烹油,是御前的红人。”
夏翊微微歪头问:“那傅家是只剩傅湘衡这一枝了吗?”
老太太黯然点头道:“这傅家的男人都是情种,一个个从一而终,子嗣自然稀疏。他家只剩他一人,咱们家更是……”老太太想到死去的两个儿子,没有说下去。
夏翊垂下眼抓紧衣襟,遮住了微动的眼眸。
第2章 亲戚相见泪成行
这一晚夏翊婆媳俩安置在傅湘衡为他们包下的客栈里。
她临睡前还握着匕首出门查看了一番。傅家的侍卫大多跟着侯爷捐躯了。仅存下来的家丁也被傅老太太遣散。这一路上就凭着夏翊蜻蜓点水的功夫押车防身。
夏翊的花拳绣腿只能哄哄外行,不过轻功了得,关键时刻可以逃命。
好在一路上他们的行李衣着都极为简朴,没招来什么祸患。
这一整晚几个威仪魁梧的侍卫把守在走廊上。老太太一再劝他们回去休息,那领头的执意不肯,一向沉稳的老太太难得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
夏翊在草原上长大,痛快的时候席地也能睡囫囵觉,如今一路奔波,好不容易碰到床,沾到被子后再一睁眼,就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清晨再次上了大路,左右马蹄声不绝于耳,颇有些声势。
正午的时候,一阵马蹄声越来越紧,转眼已到窗边。窗口随着一暗。
夏翊初以为是一个侍卫,没敢直看,那窗口处翻飞着一袭回字纹雨花锦衣袂。眼前是宽袖笼烟,像是个清贵公子。夏翊赶忙躲到窗后的暗影里。
“婶婶,湘衡给您请安了。”窗边响起低回而沉稳的声音。
老太太本在打盹,听了那声音先是一愣,连忙探出头去。
“大将军!”老太太看到眼前人,急急的想要车夫停车。
窗外人却继续道:“婶婶别折煞我,我在您面前断断不敢自称将军。只还是叫我衡儿就好。
他一面说一面继续走。柔和如晨旭的声音踏着马蹄声,让夏翊一路上微悬的心都妥帖下来。
“衡……衡儿,你不是进宫了,怎么又亲自跑来?”
这一次窗外的声音有暖暖笑意。
“宫里没什么要紧事,昨晚就回来了。我心里估摸着您快到了,还是自己来迎迎才放心。”
那人一面说,一面轻轻的咳了几声。那腰带上的玉色穗子随着他的咳嗽轻轻晃动。
老太太自打丧夫后见了太多世态炎凉,此刻是真心感怀。她仰头轻叹一声说:“你这孩子,还和当年一样。你二叔没看错人。”
她见傅湘衡止不住的轻咳,又关切的问:“前几年听说你护驾受了伤,后来又赶上你爹的丧事。如今可是大好了?”
“都是皮肉伤,早就大好了。”
老太太想到自己两个和傅湘衡一般年纪的儿子们,又感伤道:“这沙场上受的伤,于别人嘴里只是皮肉伤,落到自己身上却是真的伤元气,衡儿,如今傅家只剩你一门单传,你又没娶正室,你可务必要保重身子。”
窗外的人骑着马,还是与马车同步。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湘儿明白。”
叔侄两人隔着窗户一言一语的搭话,夏翊躲在窗户后面每个字都仔细的听。马车转眼就来到了城门前。
傅湘衡加快步伐,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面。
过城门时马车根本没有停留,门口执守的兵爷都执抢护送。夏翊知道这必定是沾了打头大将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