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晴(21)
皇帝驻足,回头看那一身素服,却摄人心魄的女子。
夏翊身边的傅老太太已经吓破了胆。慌忙拉着夏翊让太跪下。那姑娘却倔强的扬着下巴,一双眼睛里有深深的哀怨。
“你……因何不跪?”皇帝还是好涵养,没有把她直接拉出去砍了。
夏翊似乎就等着皇帝来问她。嘴角带了冷笑道:“君臣之道,恩义为报。民女为傅侯不平!”
好脾气的皇帝这一次倒笑了,他打算听听小寡妇的高论。
“傅侯有何不平?”
朝堂上的事夏翊在伙房里听了七七八八,已经是义愤填膺。她这单刀直入的性子哪里忍得住。
“朝堂上说傅侯挥霍无度。陛下看看这院子,比京城里那些个达官显贵如何!这里哪间屋子是可以由着性子用炭火的。西山的军营到了晚上冷的受不住。傅侯昨日就是在军营里感了风寒。陛下责罚之前可有明察?”
西山军营的情况是夏翊在厨房里听小丫头说的。那小丫头和傅湘衡的一个侍卫交好。本是弄玉偷香的私房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皇帝觉得更有意思了,陪着她理论道:“那你是觉得朕冤枉傅侯了?”
“傅侯冤枉不冤枉,民女无十足把握,但是我亡夫一家却是实打实的冤枉!”
傅老太太一听,吓的连忙道:“翊儿,莫要再说……”
提到亡夫,夏翊眼里溢出悲愤来。她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说:“傅侯一门三将,精忠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此惨礉少恩,让天下将士、文武百官如何看?日后谁还愿意请军沙场?今日傅侯挨罚,昨日老侯爷削爵,都是一样的道理。实在让天下人寒心!”
站在门口的余太君已经彻底瘫软,需要若莲使劲扶着才能站住。
皇帝是满院子唯一一个神色如常的人。但是他越是神色如常。别人越觉得夏翊死期将至了。
皇上掸掸袖子上的土,饶有兴致的问:“我与傅侯,君臣情谊多年,自会明察。只是你……有何立场为傅侯抱不平呢?”
这一下将了小寡妇的军。傅湘衡这个大伯子生病,新寡的弟妹站在门外等了一天。还为人家鸣冤,她难道就不知避讳?
全院子的人盯着夏翊看。除了傅老太太,每个人都想要她好看。可是夏翊哪里肯轻易退缩。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极为平静的说:“昨日我拜祭夫君遇到贼人,幸亏路遇将军出手相救。将军侠肝义胆,为了救我受伤。他如今病势沉重与我有关,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皇帝微微一笑。此时屋子里传来一阵急似一阵的咳嗽。老大夫急急的出门喊:侯爷醒过来了……”
皇上听了一掀衣襟,跨进了门槛的一瞬间意味深长的看了夏翊一眼。夏翊也不躲闪,矜持不苟的立在原处。
皇帝心中暗叹,这小寡妇可不是一般人有福消受的。
一进门,傅湘衡的确醒了。他正一面咳,一面伸手指着窗外夏翊的方向,似要辩解什么。
皇帝扶了他躺好,耐心的等着下人给他喂了水润了嗓子,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大家会意,纷纷退出去了。
“可好些了?”皇帝问。
傅湘衡扶着肋旁,小心的寻找着稍微能缓解些疼的位置,摇摇头说:“无妨了。”
“那朕与你说些正事。”
傅湘衡攥起拳头堵着嘴,不让自己咳得太厉害。他点点头。
皇帝翘起腿,回头看看窗外那依然伫立的身影说:“你和小寡妇的事,我看是说不清了。要不……朕做个主。你娶她为妾,把她收了吧!”
傅湘衡昏迷了一整天,醒来后先是听到窗外那小寡妇冲撞圣上为他辩白,此后又是皇上亲口赐婚,让他纳这执拗自傲的女子为妾。
他只觉得五内俱焚,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万岁……”他还想搏着为皇帝舍命的面子拼一拼:“这女子新丧,臣又卧病在床,这似乎……太急了吧?”
“哎,纳个妾,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良辰吉日。从郁,我看这女子是个忠烈之人,以后能好好疼你。”
傅湘衡觉得此刻已经够让他疼了。圣意不可违,眼下他的咳意又翻涌上来,急忙用枕边的帕子捂住了嘴。
正绝望见,傅湘衡猛的想起给江南的堂兄写的那封信。若是堂兄不嫌弃夏翊,肯接纳她,自己自然就可以解脱了。这事可是得了夏翊首肯的。
傅湘衡忍住咳,抬头对皇上说:“陛下,关于我这弟妹的婚事,我还在等我一个远方堂兄的书信。弟妹说过,若是那堂兄肯娶她,她可以嫁到江南去。”
“可有此事?”皇上似乎没想到,又抬头看看窗边的桌子说:“你桌上有书信一封,似是从江南老家来的,会不会是那亲戚有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