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药铺开了张，松岳去给傅湘衡抓了药。那人喝了药，总算心口疼痛稍缓，合着眼靠坐着忍眠。

松岳看他脸色稍缓，蹑手蹑脚出了屋，自己也想要坐在廊下休息片刻。却见那门房小厮匆匆跑来。

“跑什么，谁来了？”松岳起身站在台阶上问。

小厮跑近了，慌慌张张禀报：“宫……宫里来人了！”

“嘶……”松岳吸口冷气，心中暗道不好。这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是一刻不让那人太平呀。

“将军病着，刚睡下。要不我去看看？”松岳想要下台阶。

小厮面露难色道：“我看着像是御前的人，这恐怕……”

话音未落，门已经吱扭一声被推开了。傅湘衡长身玉立，已经穿戴整齐。

“松岳，你跟我来……”傅湘衡低头跨过门槛说，盛雪宽袖在身后飘起。

松岳连忙跟上，那人又回头道：“把我的官服拿上。”

那日傅湘衡从宫中回来，半路上换下了带血的官服。他早已让松岳浆洗好了，只等今天。

松岳捧着官服跟随傅湘衡来到主院堂屋，果然就是圣上身边的太监背着手等在那里。

“见过公公。”傅湘衡不卑不亢的行礼。

太监转过身来，见了傅湘衡还是春风和煦的笑道：“将军免礼。陛下听闻将军卧病。特让奴才送些药材来。请将军过目。”

傅湘衡拿眼一瞥那单子，自然还是有鹿血的，还多了丹参半夏等些个治心痹的药材。他心中暗叹，这老大夫……也不可靠了。

“公公，傅某只是宿疾，并无大碍。难为圣上惦记。可是这些个药材太过珍贵，傅某实在不敢承受。”

“哎，将军这是哪里话。这可是陛下的恩宠，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傅湘衡此刻却转身，捧过那官服，突然跪下举过头顶说：“傅某已写好辞呈，不日就要卸甲归田了。我只是一介平民，怎敢领受陛下如此恩待。这真是折煞傅某了。”

“你……”太监看着那官服，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说道：“将军这是怎么话说呢？这么大的事总得面见圣上去说吧？”

傅湘衡起身，松岳欲要搀扶，却被那人的眼神止住。

他自己勉力站起来说：“万岁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也是乐得傅某归隐的。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就不去打扰了。再过几日傅某即将启程离京。这些个药材，还是请公公拿回去吧。麻烦公公给带句话：陛下的恩待重如泰山。我一介草民实不敢当。”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从腰间解下挎着的长剑。那正是当年御赐的承影剑。

傅湘衡指尖微抖，捧起跟随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宝剑，递给对面人。

“这剑……该物归原主了……”

那太监吓得脸色都白了。这傅湘衡如此决绝，是要和万岁彻底割席了。

“将军，您别难为奴才。这剑拿回去，奴才是要掉脑袋的！”太监连连摆手说。

傅湘衡脊背挺直，单手握着那剑，垂着眼说：“今日公公若不收，我离京那日会把剑悬于城门口，让天下人都知道傅某去意已决。我看……还是公公今日带回去更妥当。”

话音未落，他已经“铛”的一声把剑放在八仙桌上，甩开衣襟回身就走。

“公公慢走，傅某就……不送了。”他轻轻留下这话，转身消失在门口。石阶上响起他决绝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第54章 身陷囹圄遭暗算

傅湘衡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来昭狱。这里与其他监牢不同，里面的犯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过。全由皇帝一人说了算。这些人的生死，也只由圣上一人发落。

先皇在世时，政局不稳，使得皇帝的疑心颇重。昭狱曾经人满为患。

少年宣德皇帝宽厚仁义，他即位后昭狱渐渐清静下来，如今已经没几个犯人了。

今日傅湘衡有幸，被押进了昭狱里最宽敞的一间牢房。

傅湘衡站在狭小的窗户底下，眯着眼睛抬头看咫尺见方的蓝天。身后的木门“铛”的一声落了锁。他慢慢转身回来，平静的问那牢头说：“不换囚服吗？”

刚才肖宣押送傅湘衡进来时，与这牢头耳语了许久。

此刻牢头规规矩矩的答：“将军就不用了。万岁想是一定要来看将军的，圣上看到您穿囚服，恐怕心里不是滋味。”

傅湘衡看看手上的镣铐，不禁冷笑一声，复又回头去，低头看看铺着稻草的床铺，沉默的坐下来。

入夜，牢房里寒气渐重。傅湘衡靠坐在墙边，努力平复着喘息。

他的喘症一直发作的厉害。此地阴冷潮湿，让他低咳不休。刚有些睡意，就被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