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175)
铃铛的声音很清脆,多少带来一些心灵的慰藉。
不知走了多久,以诺听见高处有某种翅膀震动的声音,抬头所见仍是黑暗,他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哈珀想必也已经来到了这里,正看着一切。
废弃的楼房满是斑驳,脚下的杂草没过膝盖,走起来并不容易,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甚至盖过了铃铛声,寒意传向四肢百骸,这样的环境令人毛骨悚然。
以诺忽然停住了步伐,意识到不妥——从进来这里到现在,钟临东和铃媛一句话都没说过,这很奇怪。
他抖了抖手中的红绳,铃铛响了两声,以诺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松开手,绳子并没有掉落在地,诡异地保持悬空状态。
握住绳子慢慢往回拉,以诺没有感觉到被人握住的紧实感,两下就拉到了头,红绳顶部是散开的,如同被什么啮咬撕裂,以诺摸了摸铃铛,它的表面结了一层冰,铃舌已然凝结。
以诺还是试探性地摸了摸周围,握住的只有渺渺的雾气。
他们走散了,也许是从踏入开始,也许就就在刚才。
不必再开口呼唤,定然不会有响应,以诺看向前方,继续缓步向前。
“沙——沙——”
以诺听见有什么跟在身后,思虑后停下,身后的东西也随即停下。
“出来吧,没必要搞这种小伎俩。”
没有回答。
以诺握紧自己的拳头,那个身影几乎就贴在以诺背后,给他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告诉我……神父……我的罪是什么……”
以诺浑身一震,蓝色的瞳孔震动骤缩,险些喘不上气,握住的拳头颤抖着松开,从未有哪一刻,以诺露出这种惶恐的神情。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胸口,张开嘴试图攥取空气。
这句话出现过无数次,一遍又一遍,敲响在以诺的耳边。
在他独处时,在他祷告时,在他的噩梦里。
现在,出现在了现实。
以诺始料不及。
灵魂的每一个细节都不再属于自己,塞纳抱着邦妮动弹不能。
金色正在吞没他们,塞纳感觉不到痛苦或者别的什么,他凝视那个金色身影的瞳仁,好像能看见自己所渴望的一切。
所追寻的那些事都开始变得不再重要,塞纳只想沉浸在这里。
这一刻他竟希望灵魂能够流泪,这样他就能宣泄出自己面对这一幕时的情感。
无关喜悦或者痛苦。
邦妮同样仰望着这个身影,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以此来使自己镇定,她很害怕,同样非常震惊。
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声,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能吐出完整的音节——
“姐……姐姐。”
邦妮的声音太轻了,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不过开口过后,她便再无顾虑,看着那个金色的影子,高声呼唤对方。
无数声的重复,终于叩响了金色身影的听觉。
邦妮的声音传递给了金色的影子,她陡然定住,呆滞地看向前方,塞纳得以短暂逃脱控制,刚回神就听见怀中女孩的声音。
姐姐?塞纳再次看向金色的身影,如果不是看身体,仅是面庞的话毫无女性特征。
邦妮急切地摇晃塞纳:“哥哥,这是我的姐姐!真的是她,帮帮我……”
塞纳根本不知道怎么帮,已经被无数变化搞得头脑混沌,这个巨大的金色影子已经完全脱离了灵魂的范畴,甚至超脱了现世的一切定义,没人能说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金色的影子忽然收回了捧着塞纳他们的手,猛然抱住头,她的金色光辉开始黯淡,鲸群和灰败的灵魂也在痛苦翻滚。
她发出了一种怪异的鸣叫,尖利异常,如能幻化作伤人的刀尖。
吸附在她身上的灰败灵魂正在剥离,碎散作齑粉。
尖啸避无可避,塞纳感觉到极端的痛苦,像是要撑破他的身体。
整个世界发生着剧烈的地震,金色的影子痛苦到了极致。
濒临坚持极限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金色的影子仍旧保持着双手捂耳抱头的姿势,不过一切的情绪都不再出现在她的眼中。
在塞纳几人的眼前,她抱紧自己的头,双臂不断用力,将自己的头一百八十度扭转,以后脑勺面对塞纳他们。
邦妮惊恐地扼住自己脖子,阻止自己出声。
金色的影子暗了下去,变成完全的黑色,鲸群不再透明,幻化作一大群黑色的、捕食灵魂的怪物,伸出长长的触手。
塞纳他们就被围困在中间。
虚空中传来隆隆的声音:“法涅斯,我们的新神,降下你的裁决,为我们指明方向。”
自金色影子转化而来的黑色巨人伸手,徐徐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另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