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156)
“叮铃。”
怨魂身后的黑色深渊传来清脆的铃声,非常有节奏,轻轻一声就能盖过怨魂的尖嚎。
轻缓而温和的吟声传来,是以诺从没听过的语言,细细听去像是深谷细流般空灵。
怨魂的表情不知为何开始渐渐变得不那么吓人,长指也慢慢缩了回去。
它的声音逐渐变小,由尖锐的嘶叫变做轻轻的哀鸣,无实质的身体如丝线抽离那般消散。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化,像是被泼上什么助于褪色的染料,缓慢地稀释流淌,最终恢复成原本医院的雪白墙壁。
头顶的灯还是刺目的白,塞纳晕乎乎地看着上方,唯一能落入眼中的只有以诺的下巴阴影,方才攥紧他心口名为恐惧的巨手缓缓松开,塞纳感到窒息,随即发现是自己因为恐惧而屏息。
塞纳听见了许多声音,哭泣的,欢笑的,愤怒的,最终如潮水一并褪去,随之带走的还有他的意识,世界完全沉寂了下来。
待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以诺才低头查看怀里的塞纳,他半合着双眼,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脸上是灼人的热度,手却冰冷异常。
以诺慌乱地把人紧了紧,轻声呼唤塞纳的名字。
正在以诺六神无主之时,走廊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以诺拥紧塞纳,神经再度绷起,抬头看向发声源。
走来的女子着一身白底青印的套装,领口和袖口坠满白色的绒毛,一只手执合起的伞,缓步走近以诺。
待再近一些,以诺能看清对方的容貌,这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庞,秀美清丽,神情温柔异常,尽管不再年轻,但看起来独有一番韵味。
随着她走动,以诺听见了极轻的铃声,若不是仔细听,很容易就忽略。
面对这个人,以诺的警惕心不自觉放下了,这个人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安抚人心能力,与卡特神父何其相似。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翼,这绝不是化工合成香水的味道,自然而温和,能够抚平过分紧张的神经。
女子半前倾身,素白的手落在塞纳侧脸,轻轻皱眉,以诺一怔,错愕于自己竟然没有阻止。
“他好像受到了怨气的影响,”女子抬头看向以诺,纯黑的眼仁中绽放的是怜爱的柔光,“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帮助你们。”
以诺结舌,他无法拒绝,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就在刚才怨魂扑面之时,深渊中传来的吟唱声就是如此。
不必怀疑,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驱散了那个棘手怨灵。
沉默暂时在两人之间交换,直到以诺打破寂静。
“劳烦了。”这是唯一能做出的回答。
以诺喃喃着横抱起塞纳,跟上这个神秘女子。
☆、旧宅
令人意外的在于医院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无论是值班的医护人员还是住院的病人,他们仍旧享受着梦境的安宁,对外界一无所知。
也许从以诺和塞纳踏入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某个圈套——以诺有这种强烈预感。
本以为在医院里呆了没多久,跟着这个神秘女子出门后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蒙蒙的亮,夜近阑珊,只剩下薄薄一层星光。
雪地异常明亮,保持着没有被破坏的完美形状。
女子撑起伞,稍稍举高遮在以诺头上,飘落的雪花晕染开伞面的精致纹路。
以诺有些局促:“谢谢,不过还是不麻烦了。”
“就当是为了你怀里的朋友,”女子笑了笑,“不必与我客气。”
“……真的非常感谢,”以诺词穷,思考片刻,“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铃媛,如果你愿意,叫我媛姐也可以。”
“铃……媛。”以诺努力发出这个对他而言拗口的名字,有些跑调,“我叫以诺,这是我的朋友,塞纳。”
铃媛掩唇笑了笑:“看样子,对你有些难,虽然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但有个英文名字大概以后还是会方便许多。”
说罢铃媛又有些发愁:“要是先生知道了八成又会说我多管闲事,唉,总之先带你们回去再说吧。”
以诺不明白铃媛在说什么,默默抱紧怀里的塞纳,冷意清晰地从塞纳身上传递过来,只要塞纳陷入昏迷,就像是暂时失去了生命,冰冷,僵硬。
和上次将塞纳从祭坛之下救出来时一样,如同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好像从未眷顾过塞纳,赐予他的只是行动能力。
“说起来,这么晚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来找人。”
这绝对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回答,尤其以诺注意到铃媛露出了然一笑。
“那下次记得要白天再来,我可没法保证每次都有人搭救你们。”
闻言以诺有些窘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