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279)
忽然她被一只宽大手按住了肩,扭头一看却见段鸿羲怅然站在她身后,无助地将他的手拿开:“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要是有主意,你就直说。没主意的话,也别劝我了,烦着呢。”
段鸿羲沉默半晌,还是说道:“我父亲不想帮蔚统领,我无能为力。”
赋仟翊早知道护天军段统领在皇族争斗中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根本也没将段统领纳入考虑范围之内,听闻段鸿羲的话毫不意外,只道:“说点有用的。”
段鸿羲道:“想让宣王殿下和雩珩公主不受牵连,只怕你要站出来作证,说你亲眼所见,蔚统领严令灰雁这么做的。”
“什么?”赋仟翊不解地看向段鸿羲,心想他是疯了,此案已断,她说这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
段鸿羲道:“灰雁的证词中,并未说是谁给他下的命令。你得证明,雩珩公主和宣王殿下不曾参与此事才是。事已至此,我知道你不想将事情全部推到蔚统领身上,但也唯有这样,才能让其它人全身而退,你明白吗?”
赋仟翊听着段鸿羲的话,沉默了少顷,也不再理段鸿羲,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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劭泽一袭素净的黑衣独自坐在公主府南侧阁楼顶层的高台,手捧一杯凉透了的茶发呆。
蔚瀚英忽然被赐死,那些或被迫或自愿的承诺好似一夜间都重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第140章
“即便所有人都倒下,你也必须站着。”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
“即便死,你也一样要站着死!”
这是蔚瀚英的嘱咐。
故而,他不是迎着寒风以一种几近自虐的方式去缓解压力,而是静静地坐在这里,品茶看景,将一切悲痛与压力都和这清凉的茶水一并咽下去,坐得端正。
他将嘴唇压在杯口,一股深深的凉意入喉,他微微皱了皱眉——苦涩。
这是蔽水山脉最深处的石松针,苦涩而性凉。他放了比以往高十倍的量煮熟,企图用这异样的苦涩去缓解心不甘的杂念,却不想着如此难以入喉。
这是个好日子。玄封帝为他的长女祯元皇太女办了隆重的生日会,满城风日。
玄封帝下诏天下同庆。家家户户都需横挂喜幅。其隆重好似家家有女出嫁。
杯盏觥筹之间,人们的笑语和乐器歌舞声渐渐淡了下去,换上城东刑场的一片肃静。
人们静静集聚在城东的空地前,心照不宣地来送这位公信力甚高的“前”近卫军统领。
圣旨上写道蔚统领假传圣旨、欺君罔上,赐城东刑场自尽。皇命如天。没有人可以为之改变。对于普通的皇城居民而言,再大的不公与不服也一样要默默承受。
在通向刑场的那条官道上,人们自发地用右翼城最大的鲜花市场花容源的极品百合铺满了石阶,一脚踩下,清香四溢。
刑部的官员并没有为难这昔日的英雄将领,更不曾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用那些沉重的屈辱枷锁折辱他的尊严。
他们仅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无声地看着她一步步踩过那些新鲜芬芳的百合。
劭泽早在空无一物的刑场等候。他甚至希望一直这样煎熬地等下去,永远没有下一刻。
当他看见许久不曾出声的人们忽然安静而有序地让开一条路,而父亲出现在路的尽头时,他知道,他那不切实际的希望终而破灭了。
蔚翰英同他一样穿着一身暗纹的黑衣,在微有薄雾的上午显得异常乍眼。
那火仿佛烧了很久,在狂野的火势中他根本看不清蔚统领的身形,只看着那火红充斥苍穹而后渐渐熄灭,刑场如同来之前一般干净整洁,连骨灰都不曾留下。
他屈膝跪下,深深叩首下去。
这当然不仅仅代表着诀别,还表示着承诺,承诺他的决心与责任。
与此同时,南城区近卫军营中,军士齐齐跪下,向着东面行下最肃穆的军礼。
周围的人们不曾抱怨什么,只安静地叩首,然后转身离去。
一时间劭泽觉得蔚统领离开以后的日子变得异常艰难。近卫军、朝政,每一样他不仅必须亲力亲为,还要肩负着往日原本该规划给蔚瀚英的所有压力。突然从一个行事者转变为决策者,他只觉得力不从心,而丝毫不如雩珩公主鼓励的一般如鱼得水。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和赋仟翊嚼嚼舌根,却不敢把这种压力带给雩珩公主。
蔚统领和秋苑潇紫的私生子络音从这一刻便由曾经的退避三舍直接跳到他身边辅佐着。在灵流不在的日子里确实分解了他不少的压抑情绪。
“这么苦的茶,难为你还能喝下去!”络音伸手夺过他手中的茶杯,却又忍不住举到唇边闻了闻:“心里已经够苦了,这岂不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