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237)
林芝兰听了杀身之祸四个字,脸色也不免凝重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皇子府邸也面临杀身之祸?
镇国公不管她怎么想,慢吞吞道:“陆卿云幼年时,我应该是给过他一个烧饼。”
林芝兰一愣,随后又释然:“都知道陆卿云是浮萍无根之人,看来是他在做乞儿的时候,得了您的善心,难道就因为他这过去不光彩,就要杀人灭口?”
随后她在心里想,乞儿确实不光彩。
镇国公没理会她,闭着眼睛回忆过去。
“他那时候是四岁还是五岁,大雪天,身上的衣服湿了,冻成了个冰筒子,穿一双秋天穿的单面子鞋,鞋还小了,只能踩着脚后跟,
我从遇仙楼出来,就见他捧着一件断成两截的山文锁子甲,向人售卖,
明明又冷又饿,但他还是站的笔直,像是一把刀,眼里全是凶光,仿佛随时准备一口咬住人的喉咙,吸血食肉,
路过的人全都远远避开他,不肯靠近,
那时候我也不过三十来岁,也不是心善,而是对这孩子好奇的很,就在路边买了个烧饼给他,也没要他的锁子甲,
这孩子三两口吃了烧饼,问了我姓名,说日后必定报答,就抱着锁子甲走了。”
林芝兰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这孩子就是陆卿云?”
镇国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陆卿云和这个孩子有一样的眼睛,又冷又厉,
而且全是铁铸成的,不论是严寒酷暑,刀枪棍棒,都不能让他屈服,
家里出了你母亲这样欺君罔上的大事,皇上也只是轻拿轻放,谁都没有牵连,我思来想去,应当是有陆卿云的暗中庇护。”
提起周萍,林芝兰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母亲是什么心情。
说爱恨交织,也不为过。
恨她心狠手辣,手段却不够,没有将这些肮脏事塞到一个桶子里,然后将盖子死死盖住,反而被陆鸣蝉和解时雨掀了盖子。
将这件事情放下,她又道:“既然是有恩,那您为什么还说他不会帮四殿下?您出面不是更好?大事若是能成......”
她说什么,镇国公并不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
窗外还是乌云盖顶,屋子里一片湿漉漉的昏暗,他就这么坐着,一直等到林芝兰说完。
“你说陆卿云是浮萍无根之人,我再给你讲讲陆卿云的来历。”
“身份?”林芝兰猛地坐直。
这下,就连窗外的陆鸣蝉也忍不住张大了嘴,蛤蟆似的接了一嘴的雨水。
镇国公的嘴,非常紧。
他平日看着是个平庸无比的中年男子,然而谁也想不到,别人还在满天下打听陆卿云来历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陆卿云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凭借着陈年旧事中浮出来的蛛丝马迹,再加上陆鸣蝉的突然出现,他就将这些事情理了出来。
现在,他要将事情告诉林芝兰,让她不要去找死。
也要告诉窗外的陆鸣蝉,让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要随便的将陆卿云卖出去。
镇国公抬头,让自己的面孔藏起来,不被女儿看到,但是声音还是流水似的落了下来。
“允忠王你可知道?”
林芝兰点头:“唯一的一位异性王,二十多年前,先皇最后在位的那几年,犯了谋逆罪,满门抄斩了。”
她思绪转的很快,紧接着道:“陆卿云是余孽?”
“余孽?”镇国公声音闷闷的,“这世上若是连允忠王一家都不忠,那这世上就再无忠心的臣子了。”
他长叹一声,有些话,一旦说了,难免就要犯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旧事
有时候,镇国公也觉得自己猜测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但是凭着他的记性和学识,这一切都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心知肚明。
只是这种猜测过于大胆,让他自己都消化了许久,这时候要说出来,光是开口,就要费很大的力气。
四周安静了,就连雨声也小了,湿漉漉的风往屋子里钻,屋子里的人也像是湿了脚,沉沉的动弹不得。
很快,雨声中就只剩下了他说话的声音。
“允忠王府,从建朝开始,就只忠于皇位,一直统领侍卫亲军及暗中死士。
一位皇帝驾崩,他们便立刻忠于下一位坐上皇位的人,哪怕对方是个三岁的孩童,
不背叛皇位、不背叛家国、不结党、不偏颇、不插手立储君之事,就是允忠王府立身之根本,
新帝登基,也能够毫无芥蒂的接受允忠王府的护卫。”
林芝兰皱眉:“可他们最后不是谋逆了?”
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