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88)
“你方才说你爹爹会来救你,可是真的?”秦莲像只猫似的蹲在张阮儿旁边,双手枕在膝盖上,脑袋一歪定定地看着她,泛着莹光的眸子盛满希冀。
张阮儿被她说成“哑女”,心中愤懑,此刻根本懒得搭理她,直把身子往旁边挪,做尽了嫌弃之姿,却不知是在回答她,还是回答自己,斥声道:“我骗你做甚!”
秦莲见她不喜自己靠近,便也没再动作,怀着几分期盼的眼神盯着她,声音娇柔地问:“你被抓到这儿多久了?你爹爹是谁呀?”
话音方落,便见少女那张玉容逐渐拉了下去,愈发黯淡。
她到这多久了,自己都算不清了。
每日都是被关在这间狭小不堪之所,除了外头送餐食进来时,能短暂地看一眼屋外的环境,睁眼闭眼都是荒落。
昨日见送进来两个新的女子,惊讶之余她竟然还暗暗滋生了一念窃喜,终于不是她跟自己的丫鬟独独关在这了。
一想到此,她便愈发觉得心中难受,更有胜的,还是委屈。
凭什么这种不堪的待遇要落在她的身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偏偏是她?
就在此时,屋外蓦然传来阵阵兵器相铮的“锵锵”之音,张阮儿微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踱到门扉下,双手紧捏着袖笼,耳朵高高竖起来听。
秦莲见屋外有动静,先是目露惊喜地望了过去,而后拔高了嗓门儿冲张阮儿大呼了一声:“你爹爹还真来了!”
方才见张阮儿一直未应她,她还不敢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现下看来,她们能回家了。
秦莲脸上扯出一抹激悦的笑,三两步跨到了门前,尽管看不清外头的情况,双目仍然锃亮锃亮地固在门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外的打斗声渐消,取而代之的是铜锁被劈落的声音,随后木门便由外推开了。
二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金芒洋洋洒洒从外漫入屋内,但见一身形修长的女子出现在门首处,正低头打量着她们,几缕散下的青丝被她抬手撩到耳后,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把刻着兽纹的剑鞘。
“是你?”
秦莲拉着又长又高的语调,眸底蓄满了强烈的震惊,不可置信地道。
她一直都知道薛翦的名字,但唯一一次见到她却是在长公主府上。那时她们在小花园里作画,负责展挂的婢女却对着一张白纸不知所措。
她正寻思着是哪家小姐如此扫兴,还敢拂长公主的面子,就听一清润的嗓音自末座传来,循声望去便看见了她。
没想到来救她们的人居然会是薛翦......
秦莲的视线越过她,探向了门外,只见廊道上歪歪扭扭躺坐着两个男子,具是阖着眼,身旁散着两柄长刀。
薛翦把他们杀了?
“嗡——”的一声,秦莲不觉脑中一片空白,圆眸睁得像是“死不瞑目”般瞪着眼前的少女,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为了救她们,把那几个男人都给杀了。
抑或......她不是来救她们的......
这个念头像杂草般遏制不住地肆意生长,逐渐撑满了她的身体,几欲迸发而出。
直到头顶轻轻飘来一道又骄又洌的女声:“愣着做甚?难道你们不是被抓来的?”
薛翦单挑着左眉,长眸来回凝睇着屋内的几个女子,复又偏头掷了眼被她打晕在地上的男人,一时忽有几分拿不准。
瞧身前这两个女子的打扮装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更不像是与那群面相彪恶之人一伙的。
怎么她好不容易给了她们逃走的机会,一个个的还滞在原地不动?
张阮儿乍然见到一女子出现在门首,还将外面的人都放倒了,一时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她不是张府的人。
父亲还是没有来。
一缕清风徐徐降入怀中,将屋内几人陡然激醒。
秦莲眨了眨渐渐泛干的双眼,有几分怯怯地附着门往外走,喉间滚了滚,吞吞吐吐道:“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这些把她们抓来的人固然该死,没什么好可怜的,令她害怕的是,薛翦明明同她们一般大,又是女子,居然能杀了人后还如此镇定?
她难道以前就杀过人吗?
闻言,薛翦眼珠一转,斜睨了她两下,继而发出几声轻笑,语气似是调侃:“你们若是再不走,他们可该醒了。”
这一声不仅回答了她,更点醒了余下的几人,遂都畏畏缩缩地绕开她往外跑,作侍女打扮的两人经过她时还惶恐地道了句:“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女侠么,还蛮中听的。
薛翦微抿了抿唇,极力压制住了不自觉勾起的笑意,低头看着手里的青剑,心中所累覆的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快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