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69)
薛翦抬眸望见李聿,脸上笑意渐消,眼底掠过一丝讶异,迟疑片刻,“李聿?”
他怎么会在这?
她复又朝他身边不经意地一瞥,正见章佑也满目惊色地回视着她。
“你这是,”李聿挑了挑眉梢,勾着玩趣的眼光扫了下她的装束打扮,嗓音闷着几许轻笑:“来寻乐子的?”
她莫不是真有什么怪癖,动辄便女扮男装,还到这种地方来,啧啧。
李聿?苏缘心中默念,双眸兀地睁大,掩在面上的手捂得更严实了些,战战兢兢地回头看。
几张熟悉的面孔由狭小的指缝中挤入眼底,不觉腿上一软,险些摔下去,脑中只嘹亮地荡着三个字:完蛋了!
楚善闻声扭回了头,抬着眉尖走了过来,站在李聿身旁上下仔细端详了薛翦半晌。
眉峰下嵌着一双墨玉色的眸子,似风一般摇曳不可触及,唇畔若有若无勾着几分骄色,不言语时整个人都散着一种疏离矜贵之气。
简直和薛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活生生的男版薛翦!
但见‘他’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溢淌:“正是。”
‘少年’眼中涟滟着不明的光亮,扬首对李聿道:“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扶,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先告辞了。”
“什么朋友?”
苏缘闻言心头一凛,暗叫不好,几乎是下一瞬便抬起了麻愣的双腿,未加思量就要往楼上跑。
可惜结局总是不尽人意,薛翦长臂一捞就将她给搂了过去,轻薄地环在她肩上。
见苏缘一直挡面低头,薛翦暗自窃笑两声,语调幽幽:“你也瞧见了,我朋友比较害羞,就不介绍了吧。”
苏缘竭力抖着肩膀,企图挣脱出来,却未料薛翦那如轻柳般的手臂像是掺了铅似的,沉沉稳稳地搭在她身上,未动分毫。
李聿微眯了眯眼眸,眼风凛冽地落在了薛翦手上,冷冷打量着她所揽之人。
四肢纤弱、身量矮小、肌肤更是白净得像个姑娘,薛翦这是哪找的劳什子娘娘腔?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不如请二位同我们一起,如何?”章佑朝薛翦二人笑了笑,光是一瞥那抹纤细的身形便知是个女子,大抵是薛翦的侍女吧。
见状,楚善眉头蓦地一竖,狠狠瞪了章佑一眼,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观方才李聿和那‘少年’的对话,他哪里还看不出那就是薛翦本尊,章佑怎么能邀请她?怕不是糊涂了!
“楼上还有雅间吗?”章佑侧首问一直靠立在廊柱下的鸨母。
鸨母虽面敷浓妆,却仍能窥见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她本倚着廊柱满眼欣喜地望着台上新来的颖姑娘,经他一唤,倏地回过头,抹着绛紫色脂粉的眼尾轻扬,应道:“有的,几位爷请随我来。”
说着便往蜿蜒而上的漆红长梯处走。
薛翦见章佑含笑相请,余光又瞥到李聿目色怪异地望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推拒了。
“不用了,我们是来给颖姑娘捧场的,就待在这儿挺好。”
鸨母闻言复又扭回身,艳红的唇色启启合合:“这位小公子好眼光,颖儿姑娘可是我特地从南边接过来的,各式琴筝都能驾驭,且诗词也是一等一的好!您若是想单独见见,等她们一比完我就给您把颖儿姑娘叫上来。”
她一面儿说,一面儿搓了搓指尖的丝绢,眼神不断在她身上打量,隐隐绰绰透着几分暧昧。
薛翦被她这么一盯,不觉头皮渐渐发麻,喉间一噎,委婉地笑了笑:“既如此,便一同上去好了。”
她跟李聿他们虽算不上太熟,至少也不完全陌生,左不过是上去坐会儿,尴尬了点,旁的也没什么。
苏缘一听这话,本就悬着的一颗心更是使劲颤了颤,略微偏头低斥:“你有病啊!我不去!你快点放开我!”
放开你?
薛翦咧了咧嘴角,放了你然后我自己去应付他们么?做梦!
一道幽怨又捎着些许醉意的视线死死缠在薛翦身上,她一举首便对上了楚善阴气的眸光,没来由地剜了她一眼。
继而身旁又陡然袭来一阵短风,正是李聿抖了抖袖袍,从她身边翩然而过。
雅间内,红木雕花窗扉敞着半边,京城斑驳陆离的夜景尽收眼底,月光沥沥溜进屋内,恍着跳跃的烛火愈加醉人。不远处钩着一张珠帘,将卧房与外隔开,弥漫着旖旎之气的帷幔款款垂地。
鸨母抻在的门扉旁,习惯性地问了声:“需要找几个姑娘吗?”
话声刚罢,薛翦原本坦然的面色忽地变了一瞬,耳根悄然爬上几滴绯色。
“不必了,把你们这的菜式每样都上一碟吧。”章佑温声朝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