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61)
她简短的四个字仿佛一颗定心丸,令楚宁宁渐渐放松了下来,挽着她的胳膊点了点头。
楚善等人走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偌大的豫京里,薛翦从来只跟魏家兄弟勾肩搭背,何时与旁的人亲近过?
“宁宁?”楚善颇为诧异地喊了一声,嗓音透着浓浓的的困惑。
她今日去找薛翦已是众人意料之外,眼下这般看去,似乎还和薛翦混熟了?
这怎么行!
楚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宁宁,该回去了。”说时还一个劲地向她使眼色,眼珠几欲破眶而出。
楚宁宁见状略显不舍地嘟了嘟嘴,她平日来往的那些大家闺秀都死板无趣的很,好不容易认识了薛翦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根本不想离开。
薛翦见楚善满目防备,轻嗤了声,继而覆上楚宁宁手背将她拉开,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没事,下次我去找你玩。”
少女眼底的笑意比这日头还要灿烂几分,隐隐掠着些许得意。
楚善见此,心底直呼‘妖孽’,再也等不及,二话不说就把楚宁宁从薛翦身旁拽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往府门外走,也顾不得楚宁宁依依不舍地同薛翦挥手道别。
薛翦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复又轻笑了两声,“看来她兄长对我的成见很深啊。”
*
七月末,京城里又落了几场雨,披上习习凉意。燕雀掠过枝头,拨落粉白的残花,摧零一地。
知寒院内随处可闻幽淡花香,一直漫延至屋内。
李聿一手撑在大腿上,另一只手十分灵活地转动着笔杆,在指间来回溜走。
恰巧休沐逢上阴雨天,本想约着楚善他们一起打马球也落了个空。
室内忽然“咚”得一声,笔杆摔落,缓缓滚到了案角,李聿伸手去拾时无意间瞥见摆在案角的绘漆木匣,内里装着一条绣有昙花纹案的手帕。
他指尖一屈将手帕捻了起来,目光深沉地看了看由银粉丝线娟绣的“阮”字。
张家小姐已经不见多日,却始终未闻张府在京中有所动作,也不知是张小姐的性命重要还是张府的脸面重要。
李聿略显讥诮地叹了口气,复又想起那日撞见的孩子。追着他的人个个身形魁梧,言语粗鄙,为首之人面上还有两道未消的刀痕,穿得也不像是正经人家的仆役,倒更像是拿钱做事的匪徒。
只是如张小姐一般的闺中女子怎会得罪这种下九流之人?
正当他凝眉沉思之时,忽有一些碎片闪过脑海。那个孩子说他看见的是两个女子,他在老宅内发现的也是两只瓷碗。
其中一个是张阮儿,那另一个是谁?
“公子,雨停了。还去挑马冠吗?”陆衡将窗柩稍微推开寸许,雨后斜阳牵着几缕桂香钻入屋内。
公子前几日从长公主府回来后,便叫他提醒着去选一个飒爽的马冠,说是要赠人。
李聿闻声往窗外睨了一眼,外头日光尚足,又不似从前闷热,除却地面未褪的水迹,也算适合出门。
他将手帕重新装入木匣盖好,换了件竹色窄袖便带着陆衡一齐去了南街马市。
刚入马市,沿着左手边的头几家商号都是专为官府所供应,入眼皆是装束富贵华丽者,鲜有寻常百姓。
李聿一路探了好几家商铺,却没有一个能入眼的。掌柜见他神情怏怏、颇为失望的模样,暗叹一声这位公子的眼光也忒刁钻了。
继而立马换上一副亲切憨厚之颜,讪笑道:“客官留步,其实小人这还有一具北疆来的马冠,虽是由青铜打造,但上面却镶着好几处碧甸子,这在京中可是寥寥无几。”
掌柜一面说,一面笔划,说到兴时眉眼间挂满了骄傲得意,那八字胡须都跟有了灵魂般一跳一跳的。
李聿闻言眸光往他身上掷了一眼,似是对他所言之物有几分兴趣,略微颔首转回了身,扬眉道:“那便拿来看看吧,到底是有多稀罕才能叫你藏成这样。”
掌柜以一种谄媚阿谀的眼神回视了他一眼,笑道:“小人瞧着您投缘,这才愿意拿出来,若是换做旁的人,小人还能继续藏着呢。”
话罢,掌柜不急不慢地从台后绕出,像是吊着人胃口一般,每一步的间隔都控制得极好,幽幽走来,手上托着一个略高的八角木箱,轻轻搁在案上。
但见箱内敛着一只扇形马冠,形作兽相,眉呈倒钩状,一双圆目怒睁,竖鼻宽口,还向外延着两颗獠牙。
面目狰狞,丑陋骇人——配薛翦的马,再合适不过。
李聿眼底喜光缭绕,嘴角忍不住上翘了几分,“我要了,包起来吧。”
掌柜见他通身矜贵,举止阔气,竟连价也不问不还,心想这是遇到肥羊了啊!一双精明的窄目中隐隐闪过要宰他一把的念头,连忙将马冠装好,摆手比了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