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53)
薛翦略为不赞许地抿了抿嘴,又听对面断断续续说道:“撑花巷巷子后面......有一个挂着灯笼的老宅......”
小孩低掩着头,缩了缩脖子,明显是心有余悸。
撑花巷,老宅。
李聿眼眸一闪,当即站起了身,刚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薛翦,良久,最终一言未发地出了雅间。
他出去之时,正好小二端了菜式上来,小二见未掩上的门扉内居然多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一时以为自己送错了地方。
他试探地踏了进来,语调微扬,“这位客官,还剩两道马上给您呈上来。”
薛翦被他尖柔的嗓音拉了回来,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摸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让这孩子吃饱些。”
话落,她匆匆走下了楼,正要去寻她的炙影时,却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坐在她的红马上疾驰而过。
不是李聿又是谁?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随便敲门,正巧敲到你的”都是他胡诌的!他分明是早便看见她骑马来此,尾随她上来的。
她当真是被蒙蔽了双眼,才会相信他这个不着调的人!
薛翦气恼之余又在心下回忆了一遍方才在雅间里二人的对话,似是在揣摩思量他们所言有几分属实。
看那孩子害怕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他也没有理由演这么一出戏来耍她吧?
如若是真的,那李聿他一人前去不会出事吧?
薛翦按了按掌心,瞥了眼身旁的棕马翻身而上,流星赶月似地奔向撑花巷。
撑花巷人烟稀薄,略显破败荒落,绕到巷子后头,环境更为阴暗潮湿。
一座门扉半掩的老宅门下吊挂着两只纸破空镂的红灯笼,木门漆皮剥落,摸上去还有几分刺手。
李聿推门而入,眼底警觉戒备,但见院内空旷平坦,墙角杂草丛生,径直朝前便是一处似正厅的屋子,阴冷晦暗,壁上字画陈旧歪斜,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人的宅子。
他四周环视,发现偏室木桌上落着两只宽碗,碗内尚有一圈清水,该是有人饮过。可是整个宅子里哪见得到半点儿人影?
李聿轻声步出偏室,正欲去后院再寻一遍时,门外倏然响起了一道“咔嚓”声,像是木板碎裂而作。
他旋即屏息凝神转回了屋室,脚底无声地走到了床帘后,将身形完全隐入,指尖略撩寸许注视着屋外动静。
而此时门首处,薛翦足下一滞,心跳声快蹦到了耳旁,怦怦不停,扰人心绪。她施力攥着双手目色紧张地望着脚下那一块断木,继而抬眸扫了一圈空荡荡的院子。
四周宁静又诡异,因为没有声音更无人影,莫名让她心下抖了抖。
适才急急下马跑来,都未曾注意到门前脏乱倒坍的长木板,一脚落下将它踩了个细碎。如此大的声响都没引来任何人察看,这里不是空荒便是敌人狡猾隐匿于内。
薛翦十分谨慎地提起脚,静悄悄地落在院中。
墙外苍树蔽日,幽暗森凉,若是好好拾掇修砌一番,倒不失为一处避暑胜地。薛翦打量着周围暗暗评了评。
堂内挂着的画像隔着纸张都渗透出一股浓浓的古怪,无端让人起了个激灵。她虽不信鬼神,但这里的气氛也太邪乎了点,当真不像人待得住的。
薛翦绕出正堂,穿过一条廊柱便到了偏卧前。屋内一眼可见桌上随意摆着两只直口瓷碗,再往深处白帘垂落,隐约可以窥见其后似是立着一人。
“李聿?是你吗?”薛翦站在偏卧外低声试探,左手背在身后,手中攥着方才在正堂捡的长木。
话音刚落,便见李聿撩开床帘走了出来,眼底掠着一抹惊愕,“你怎么来了?”
薛翦负在身后的手一松,抬脚踏了进来,将长木放在桌上,思忖片刻才答:“自然是好奇,所以跟来了。”
她拿起瓷碗仔细看了看,碗中漾起微涟,“这水瞧着干净,不像是存留很久的。但是若真有人被关在这里,此刻应该已经走了。”
毕竟那个孩子来过,又被李聿救下了,哪个歹人会蠢到现在还不挪窝?
“你刚刚是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李聿敛了敛讶异的眉眼,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声似烈酒蕴东风。
“什么?”薛翦被他这没来由地一句话给整懵了,他们不是在分析绑徒一事吗?怎么突然说到她身上了?
“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为何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从床榻旁走出,站定在木桌前,一双长眸中具是压不住的兴味和好奇。
他不止一次提到过她还欠着他,可是她每次都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仿佛对七年前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薛翦每次都是以“你”称呼他,从未唤过“李公子”或是他的名字,他还以为薛翦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