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51)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这几年魏启珧的身手如何长进,是否已经胜过她,可心下却无一丝一毫的不安。
甚至觉得,她赢定了。
一阵剑风袭来,携着浑厚灵澈之声直取薛翦咽喉。薛翦脚步迈转执剑而上,剑身铮铮相撞,悦耳撩人。她施力一挑,随即笔直刺出,宛有清莲绽开在她剑锋,勾着温柔杀戾一并而去。
魏启珧足下一溜,迅速向旁侧避开,澄明剑影从他胸前掠过,折下几缕青丝,未及喘息又见薛翦搅剑相压,令他节节后退难以招架。
剑光反照在她眉尖,染起一片炙芒,英飒骄柔相映与她眉眼,如涓涓醇酒,摇漾醉人。
魏启珧眸底晃动,用力一剑将其挡开,旋即反身而上与她缠斗在一处。
耳旁只听“哐”“锃”一片,激烈不休。
倏然,魏启珧欺身而上,剑锋凌厉劈去,将将逼近薛翦脖颈,几无毫厘,猛得手下一顿,眸中惊色闪跃,哑然失声。
站在凉亭下等候的小竹亦是杏眸圆睁,吓得踉跄跑到薛翦身旁,仔仔细细地检查她是否受伤。见她身上并无血迹伤口,这才深深舒吐一口气,按了按跳跃不停的胸口——还好小姐没事。
薛翦缓了良久才从适才的落败中反应过来,玉手握剑垂落身侧,声音低沉萧瑟:“我输了。”
我输了。她心下默念。
魏启珧眼中神色挣扎难耐,唇齿启合半晌才依稀可辨:“阿翦......”
薛翦心气傲盛,自诩山门弟子剑法冠首,和师兄弟们比试断未输过,如今倒是破了例。
听见他轻唤,薛翦指尖微屈,勉强扯出一抹潇洒的笑,将剑传给了小竹,摆摆衣袖道:“我没事儿。”复又抬袖擦了擦额角汗滴,语气委婉:“就是今日有点累了,想去歇会儿。”
言外之意,彰显可察。
“那我改日再来找你。”魏启珧顺着她回应,眉宇间一派忧虑地看了她许久,直到见她颔首才缓缓转身,全然没有胜了的喜悦。
待魏启珧走后,小竹才有眼力见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小竹给你捏捏肩?”
小姐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就算是输给了表少爷心底肯定也不服气,还是得做点什么让小姐开心才是。
薛翦半垂眼帘,内心的确不畅快,像是有庞然大物遮蔽在心头,乌压压一块。她站定沉吟半顷,忽然开口:“备马,去鸿聚轩。”
......
夕阳垂暮,烧云连卷,淡淡洒在楼阁飞檐之上,为豫京的夜晚题上一笔诗情画意。
街市熙攘喧嚣,忽有一衣衫褴褛的身影从人群中跌撞穿行,身量矮小,体格瘦弱,拼了命地往前跑。
在他回头往身后看之际,身子兀地撞上一个温润笔挺之物,震得他连忙后退一步。
抬眼时,只见那人华服锦袍上精绣的纹样放大数倍地立在眼前,该是某个富贵人家。
李聿低头看了看尚及他腰间的小男孩,眉峰不觉扬了扬。瞧他这狼狈惊恐模样,莫不是被人追杀的吧?
果然,一副小乞丐打扮的孩子措不及防地抓住了李聿的手,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边眼睛颤抖着声音道:“哥哥救救我......他们要抓我......”
他们?
李聿好奇地平扫前方,三两粗布白衣的彪形大汉目露凶狠、大喘着气找来,口中言语粗鄙:“娘的!这小兔崽子忒能跑了!”
话音一落,便望见了掩形于李聿身后的小孩,连忙几个箭步冲来。
“这位爷,您身后那小东西是我家主人刚买下的,没有规矩跑了出来,还请您挪挪身,把他交还于小人。”
其中一人观李聿服饰气派华贵,斟酌着开口,嘴边褶起的笑纹委实不堪入目。
李聿嫌恶地蹙了蹙眉,手上一动拉了拉身后的孩子,“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小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中满是希冀,死死摇头。
“你这小兔崽子!”大汉指着小孩破口大骂,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抓回去打杀了。
“既然是你家主人买下的,那身契总有吧?”李聿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眼风深邃锐利,堪堪让人不敢直视。
被他这般凉飕飕问道,大汉搓了搓厚掌,暗骂倒霉,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碍事的公子哥!他支支吾吾半天,急急开口:“这......这身契不在小人手里呀!”
“不急,小爷有的是时间,你且回去取来,若是这小孩真是被你们买去的,那你们再来带走便是。”
李聿长眸斜扫,拉了个缓长的尾音:“如若不是——”
“啧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贩拐明抢之事,当真是目无王法,将陛下视作无物啊。”
李聿作叹息状摇了摇头,声音却极为响亮地落入周遭行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