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47)
高成淮眼底划过一丝兴味,微抿了一口玉浆, 入腹清辣,像看戏一般欣赏着她笨拙又低劣的手段。
不出一瞬, 便看她唤了身后的宫女,而后起身走出了殿门,那抹浅青色的身影宛如娇花复得生机, 逐渐明朗起来。脚下步履也越行越轻快, 就差没写上“终于解脱了”五个大字。
高成淮偏头吩咐了几句, 继而对众臣、官眷道自己多饮不适, 带着两名贴身宫侍先行离开了。
将秋殿外, 一身粉蓝宫服的宫女面色焦急不安,收了收脖子四处张望,脚步也碎乱了一地, 口中颤颤栗栗地喊着:“薛姑娘......薛姑娘......”
高成淮走来时, 见得便是这么一幕。
小宫女见到太子来此,心头巨震,赫然欠身行礼, 声音仍有几分惶恐:“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高成淮淡然往她身后睇了一眼, 脸容清冷绝尘,“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回太子殿下,是薛姑娘......奴婢方才陪薛姑娘来此更衣,见薛姑娘迟迟未出, 奴婢进去查看才发现......薛姑娘她......她不见了。”
此处虽然尚算通亮,但阑静少人,薛姑娘这么一大活人换个衣裳的功夫便消失了,不免让她心底燃出几分害怕。
毕竟在这偌大深宫里,不知禁锢又消陨了多少哀魂怨灵,耸人听闻的异事不知凡几,叫人不敢细思。
不见了么。
高成淮幽暗的眸子闪过一阵意味不明的浅笑,薄唇一张一合:“不用找了,下去吧。”
宫女闻言哑然,不用找了么?薛姑娘不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吗?她一时捉摸不出太子话里之意,却也不敢违背,怯生生地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高成淮顺着将秋殿一路往深处走,两名宫侍紧跟在后,步履轻若未落,面容始终沉默警惕。
下了一处宫廊,眼前空寂昏暗,隐隐可以窥见一座略显陈旧不堪的殿宇,枯叶杂草筛成一地,稍有风过便沙沙作响,掩不实的木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活像一座鬼庙。
高成淮往前处探了眼,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踌躇缓行,光从背影都能看出周身怯恐缭绕,不正是他在找的姑娘吗?
她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敢来。
高成淮复又上前了几步,立在树影中,声音低沉,近乎隐入朦胧月色:“前面不可再过了。”
少女闻言身形一晃,堪堪回身,清隽的面孔浮上一丝紧张,莹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她旋即蹙起的眉梢眼角,勾上几许怜楚。
“见过太子殿下。”薛翦愣了半晌方才见礼。
高成淮步步靠近,将与她之间的距离拉至不足二尺,如沉木般的暗香扑入怀中,稍微低头便可依稀看清她面上神情,颤动、无状。
“表妹似乎...很怕本宫?”他话色掺杂剔透笑声,唇角也微微吊起,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薛翦胸前略微起伏了一下,声音空灵飘澈:“殿下说笑...”
她一面说着,一面抬起了头,四目相视时言语一滞,剩下的声音皆吞入腹中,眉眼闪躲。
“表妹不在广文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臣女适才不慎将酒水沾到了衣上,出来更衣。”薛翦指尖微屈,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慢慢聚敛起从容的神情。
“来这里更衣吗?”两声轻笑从他齿间溢出,微睨四周的眼底泛着揶揄的光芒。
更衣不过是个逃离的由头,薛翦这么想,他亦看得出。
气氛一时静地只剩窸窣落叶卷着晚风游荡的声音,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才听高成淮淡声问:“表妹可有什么东西要赠与本宫?”
他问得随意,却让薛翦心头一顿。
少顷,薛翦神情认真专注地抬眼看他,“殿下可有想要的东西?”
此话一出,高成淮眯了眯眼眸,继而眉尖一扬,“你倒是会讨巧。”
本是问来刁难她的,她倒是会转话锋,将自己挣了个干净。
薛翦不可置否地抿了抿唇,勉强接下他的赞许,只听他玉口一张,声音缠着三分妖冶:“本宫想要的,只怕你给不了。”
言毕,高成淮还若隐若无地盯了她半息,眼底深处暗涌流动。
“臣女送什么礼物都恐难讨殿下欢心,若还叫殿下觉得碍眼,那便是臣女的罪过了。”
薛翦答得极快,就像是已然算到了他的心思,早便挖好了坑,就等他一跳,她便可以埋了。
投机取巧这一行列,她定然是个行首,高成淮腹诽道,一双锐目轻扫,颇为鄙夷地睨了她一眼,“走吧,本宫送你回去。”
回去?
薛翦蓦地撑开了眼帘,下意识地问了出声,语气满是遗憾:“回哪?”
“自然是广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