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33)

作者:望成

耳边风声似乎停了下来,两颊却被刮得生凉,不禁蹙了蹙眉。

半晌,终于沉下右肩施力拉弦,待瞄准后,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疾速朝前驰去,正中靶心。

马背上的身影略滞一瞬,尔后便又从箭筒取箭搭弦,行云流水般地将一支支长箭射入靶心。

这幅恣意潇洒的模样,自七年后再度出现在高成淮眼前,到底勾起许多不快的往事,狭长的眸子微眯,积尽晦暗。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箭筒早已全空,薛翦只得调转马头,将马驱了回去。

即见高成淮负手立在武台上,嘴唇轻闭着,瞧不出什么神情。

便将弓筒一并抛给方才替她绑袖的宫人,快步拾阶而上。

因刚骑过马,雪腮隐隐染着一层胭脂颜色,双眸更是清如涤洗,缱满意气。

“殿下的马叫什么名字?”

薛翦在高成淮身边站定,语调尤为明亮,倒令他顿了一会儿,方平声道:“泠光。”

听罢,薛翦皱起眉宇,嘀咕道:“马是好马,名字却”如此寒凉。

哪里像她的炙影,只消一唤,眼角眉梢都能够得洋洋暖意。

高成淮默了少顷,忽然扯唇问她:“怎么,不合适?”

薛翦这才察觉自己言语有失,连忙摇头。

“表妹以前不是这般吞吞吐吐的性子,怎么七年不见,在临州养得忸怩了许多。”高成淮端看她须臾,话里话外皆是嘲弄。

薛翦愣了片刻,只觉一簇怨意在心底缓缓流淌,正待开口时,原本的说辞却换了一套。

“殿下也说了一别七载,臣女自然不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了。”

复敛正眉目,朝高成淮歉声道:“从前种种皆因臣女少不经事,如若惹得殿下不豫,还望殿下从轻责罚。”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自己儿时做的那些不逊之事披了个年幼无知的外衣。若真罚了她,倒显得是他堂堂一国储君毫无肚量。

高成淮低声嗤笑一声,反诘道:“是么?”

不及她回应,重又平静地望了过去,“显见你嘴上不饶人的本事倒一点没退。”

话落,薛翦哑了半晌,随后紧紧抿着双唇,不再言声。

高成淮难得见她碰一鼻子灰,心中受用,眼尾逐渐浮上一抹真切的笑。

旋即想起皇后所言,提步朝前辄去。

“今日便留在宫里用膳罢。”

“殿下,不必”

话既出口,嗓音便一字一字暗了下去。

这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她在薛晖那里听过许多。忽而明白过来,太子今日几番言语,分明是为了报她儿时仇隙。

如此一想,双唇便阖得愈来愈紧,愤懑地站在原处不动,直至前方那人停了下来,她才生闷气地搓步跟上。

不防下台阶时一脚踩空,蓦地朝旁边跌去。

正此时,一只漂亮修润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掌心,继而腰间一覆,便被人半揽在怀中稳定身形。

如此毫无征兆的接触令薛翦心跳倏然一止,耳垂被温热的气息缓缓包裹,挠人似的又痒又麻。

犹自错愕良久,堪堪反应过来。

于是连忙收回手,往后挣脱几步,潦草地将掌心掩入袖中。

“多谢殿下。”

高成淮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复抬手整理衣襟,语气淡淡的:“无妨,莫要崴到了。”

日光弹指过,席间影前移。

七八名宫女端着菜品小心呈至膳桌,虽个个埋首垂目,却都在经过薛翦时偷偷瞄了瞄。

皇后娘娘近年来从未留过哪家小姐一起进膳,更别提太子殿下也在旁。如此场面,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位令皇后娘娘破例的女子。

薛翦似乎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划在自己脸庞,有些怪异地伸手摸了摸,方一动作,那名离她最近的宫女便抖了下脚,身形险些将碗箸碰偏。

尚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得皇后薄冷的嗓音落在耳畔:“传膳都做不好,自去领罚罢。”

不想那宫女一下子哆嗦地更甚,急忙跪地向皇后请饶,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皇后依旧冷着声:“还不快下去。”

说完便见另外两人将她扶起,也不顾她如何哭喊,紧紧抓住她的双臂,躬身退到殿外。

薛翦不明就里地朝那头望了两眼,未料回眸时突然撞上太子的眼睛,其中警告之色尤其明烈。

于是垂下眼皮,到底没去多问什么。

待一切备齐,皇后方才重现笑意,向着薛翦说道:“本宫瞧你比小时候还要纤薄不少,也不晓得你如今胃口如何。该饿了罢?快尝尝。”

薛翦点点头,却始终没动一下。

原本她这个人向来鲜顾礼法,虽非无赖之辈,但在繁文缛节上总是不够遵循。今日倒别扭起来,直等皇后动箸,才不再拦着身边宫女为她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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