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252)
李聿敛起笑,自知太子方才那句话透着浓烈的警告,指尖不由微屈。转念却想,父亲愿意拥护太子的原因,仅非嫡系正统而已,他的品性、谋略,该是胜过樾王许多。
况天子有天子的臣,太子也须太子臣工。他们二人年纪相仿,想治之事亦且相近,太子若真为一点私心而摧折他,与樾王又有何分别?
思讫,那双不卑不亢的眼睛平视过去,洗净从前骄色,只低声应着:“真到了殿下不容臣的那一日,臣任凭殿下处置,无有不依。”
这个回应显然不在高成淮意料之内,眸光稍顿,继而愈渐狠戾。未知过了多久,唇边才勉强仰上一个淡漠的弧度,嗓音极轻:“是么?那本宫便等着那一日。”
恰值此时,梁安从门外默默走进来,至他身畔附耳低询:“殿下,陈谓已在楼上等侯您了,要先回马车上避一避吗?”
自从皇帝收了他监国一责,又屡次提及成婚之事,他便在明面上安分不少,有朝官至东宫一律不见,倒也享了几日清闲。
但背过皇帝,该查该办的仍就一个不落。
今日微服出宫,便是要等陈谓带回樾州的消息。
高成淮略一颔首,不再有别的话,迈过门槛朝一辆褐色马车辄去。
待他走后,李聿方罢下揖礼,拾梯而上,眼底犹挂几许郁怏的气息。
太子若想单独约薛翦,必然不会加上一个苏缘,是以他们今日会在同一雅间出现,九成该为巧遇。可即便如此,他的心神还是做不到不生波澜,反像乱絮一般,漫天飘舞,纷攒积多。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觉这个滋味尤其难受,将他的理智逐寸瓦解。
午后正阳已有些热辣,晃晃垂荡在薛翦身上,火烧似的煎熬。既担心李聿哪句话触及太子霉头,惹其不悦,又想快些和他解释清楚,一刻也不舍他难过。
适才李聿拉她时,她瞧得分明,那张湑湑无暇的脸上映足伤色。虽嘴上没吃醋,却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当下见太子离开,顾不了别的便迎面向长梯踅去,眼神忧虑地扫在李聿脸上,“太子他”
余下的话尽湮没腹中,转而问道:“我们换个地方?”
此处实在不方便和他解释。
李聿嗯了声,也没管楚善在楼上如何拿眼瞄他,逶迤随薛翦出了寻渠轩。
因黄榜已经公布,宣读报榜之人与一众举子正簇拥在贡院西界墙周围,连着整条街都密密麻麻。
陆衡看完榜,驱车至寻渠轩楼外等了半刻,见李聿出来,即自车沿跳下,欲待上前禀报。
不防瞧他目色凛冽,身边还跟着薛姑娘,于是急忙止步,无声退回一旁。
薛翦朝四下望了望,自知此时没什么好的去处,遂朝陆衡递一眼,令其守在马车外,复拽着李聿踏上马车。
刚一坐下,便将事情始末倾数讲与他听,声音温和低软,是难得有一次的耐性。
日辉从窗扇的缝隙中钻入,滤进两束趋于朦胧的光,半侧打在李聿肩头,那张英隽的面庞不疏不暖,微蹙着眉,仿佛在恍神。
薛翦见状难免起了脾气,抿唇问他:“听见了?”
李聿轻轻颔首。
便又凑近他几寸,一双星眸仔细端详,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那你笑一笑。”
李聿倒是听话,当真扯动唇角笑了笑,稍纵即重捋平,拢着眉一言不发。
也就是对他,薛翦才会这般好性儿,放下往日大小姐架子,委屈与爱惜兼具。
“你别不理我,我也会心疼。”
她已是把能想起的皆同他说了,用词更是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生怕他误会什么。
他到底是哪里不满?
一厢寂静下,李聿有些乏力地抬起眼,与以往的潇洒意气不同,幽邃得叫她陌生。
下一瞬,就听他嗓音携绻几分祈求,还有一点晦暗的什么,“薛翦,你哄哄我罢。”
不仅是这一次,他每回看见薛翦与太子共处并立,胸臆中都会徒长一抹庞然的恐惧感,希图将他吞噬,毫无缘迹可循。
但薛翦不喜他妒忌,他便表现得从容安稳,独自消释心底的所有不快。
却忘了,他也不过一寻常男子,他也有占有之心,何能免俗?
大约是他的语气太柔太低,薛翦并未察觉他那几近灼成灰的欲望,只愣了愣,暗想她适才所言所举,不是已经在哄他了么?
语默俄顷,方漩出一缕清浅的笑,顺从他道:“好,那你教我,我要如何做?”
她的话就像给暗夜行凶之人递上一把刀。李聿静静望着她,视线从她的眉眼一路向下滑,到鼻尖、唇瓣,以至那白腻半隐衣襟的颈
很久,薛翦终于意识到他眼里的星火,似乎像是他的手,滚烫且放肆地游走在她身上,令她本能地捏紧指尖,往后挪了挪,呼吸不由一重。